“定义？”
这个词，就像一道惊雷，在瓦尔特和姬子的脑海中炸响。
如果说，之前的“抹除”，已经让他们对力量的认知产生了颠覆。
那么“定义”这两个字，则彻底将他们拖入了一个神学的、哲学的、近乎不可名状的领域！
定义，是什么？
是赋予事物意义，是划定事物界限，是决定一个“存在”之所以成为“存在”的根本！
那是……独属于“造物主”的权柄！
“疯了……他绝对是疯了……”三月七抱着头，感觉自己的常识正在被反复按在地上摩擦，“怎么可能做到啊？那又不是橡皮泥，想捏成什么样就捏成什么样！”
“不，或许……真的可以。”
瓦尔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死死地盯着苏晨，眼中闪烁着一种混合了恐惧与狂热的光芒。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在逆熵，那些关于“虚数之树”和“量子之海”的古老理论。
世界，不过是树上的一片叶子。
现实，不过是海中泛起的一个泡影。
如果，能站在树的顶端，能俯瞰整片海洋……
那么，修改一片叶子的形状，戳破一个泡影，又算得了什么？
眼前的男人，苏晨，难道他真的已经……站在了那个位置？！
“快看！”姬子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思绪，都拉回到了那面巨大的全息屏幕上。
画面中，开拓者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那片正在“崩溃”的货物集散中心。
这一次，他（她）的周围，没有狂暴的毁灭气息，没有令人窒息的威压。
他（她）只是静静地站着，闭上了眼睛。
仿佛在聆听，在感受。
感受这片空间的“哀嚎”，感受那些被他（她）亲手撕裂的“规则”裂缝。
“他在干什么？”三月七紧张地问道。
“他在……‘读取’。”
这次回答的，是黑塔。她的全息投影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学术性的痴迷。
“他在读取这片空间原始的、未被破坏前的‘数据模型’！就像程序员在修复BUG之前，总要先找到那段正常的代码一样！”
“找到了！”
几乎在黑塔话音落下的同时，开拓者，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她）伸出了手。
没有武器，没有能量。
只有一只平平无-奇的、属于人类的手掌。
然后，对着眼前那片混乱扭曲的空间，轻轻一抹。
就像一个画家，在擦拭一幅被弄脏的画作。
奇迹，发生了。
随着他（她）手掌的划过。
那个正在疯狂闪烁、扭曲的信号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瞬间恢复了稳定，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散发着柔和的光。
那片如同液态金属般泛着涟漪的地面，凝固了，恢复了它坚实的、冰冷的金属质感。
那个在半空中时而漂浮、时而砸落的集装箱，“咔哒”一声，稳稳地落回了地面，仿佛它本就该在那里。
混乱，在消退。
秩序，在回归。
开拓者的手，就像是宇宙的“格式化”指令，将这片区域的一切BUG、一切错误，都强行、温柔地，恢复到了它们“应有”的模样。
“这……这……”
三月七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她指着屏幕，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仿佛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不是能量干涉，不是物质重组……”瓦尔特喃喃自语，他从那看似平静的画面中，看到了比“抹除”更加恐怖的本质，“他是……将这片区域的‘过去’，覆盖了它的‘现在’。”
“不，更准确地说。”
苏晨的声音，悠悠响起，像一个老师，在为学生们的精彩回答，做出最终的总结。
“他，为这片‘现实’，重新赋予了‘意义’。”
“他定义了‘信号塔’应该是稳定的，定义了‘地面’应该是坚实的，定义了‘引力’应该是恒定的。”
苏晨转过身，看着那三个已经彻底石化的星穹列车成员，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现在，你们明白了吗？”
“这，就是我的剧场里，演员们所需要学习的……第一课。”
“力量，不是关键。如何‘使用’力量，才是。”
“毁灭，只是最浅显、最粗暴的表象。而‘定义’，才是隐藏在这背后的，真正的、属于神的权柄。”
姬子闭上了眼睛，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当她再次睁开时，眼中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挣扎，都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澈的觉悟。
她知道，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或者说，苏晨给他们展示的这条“新路”，是任何一个渴望探寻宇宙真理的“开拓者”，都无法拒绝的……终极诱惑。
“我们……”
她刚想开口，说出那个代表着“臣服”的决定。
“等等！”
瓦尔特却突然抬起了手，打断了她。
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锐利，死死地盯着苏晨。
“我还有一个问题。”
“在做出最终的决定之前，我必须知道答案。”
苏晨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点了点头：“问。”
“你……”瓦尔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干涩，“你，和‘星神’，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像一颗重磅炸弹，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卡芙卡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银狼敲击键盘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就连一直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零”，那双纯金色的眼眸，也转向了苏晨。
这，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最核心的问题。
他所展示出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越了任何命途行者，甚至，在某些层面上，比已知的星神，还要更加“本质”，更加“不讲道理”。
他，难道是某位未知的、隐秘的星神？
还是说……他凌驾于星神之上？
面对这个直指核心的终极疑问，苏晨，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高傲，没有神秘，反而……带着一丝，发自内心的……
不屑。
“星神？”
他轻轻地吐出这两个字，仿佛在谈论一群……在院子里玩泥巴的孩子。
“瓦尔特先生，你觉得，一个会写代码、会杀毒、会重装系统的‘程序员’……”
“会在意他电脑里，那几个自称‘最强王者’的游戏角色，是什么段位吗？”
“他们，不过是运行在这套‘系统’里的，几个权限比较高、比较能打的……‘数据’而已。”
“而我……”
苏晨伸出手，轻轻一弹指。
那面巨大的全息屏幕，瞬间化作了漫天的光点，消散无踪。
他背着手，缓缓地，走向了实验室的出口。
在与瓦尔特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停下脚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留下了一句，足以让这位老英雄，在今后无数个日夜里，都为之战栗的话。
“他们，需要遵守规则。”
“而我，是制定规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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