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之牢那厚重的金属大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
光,如利剑般刺入。
门口,两排风纪组执行官肃然而立,全身覆盖着冰冷的动力铠甲,气息森然。
为首的,正是先前被李牧一句话击溃心防的看守。
此刻,他脸上的傲慢与鄙夷早已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恐惧,是困惑,是无法理解的……深深敬畏。
他甚至不敢抬头直视李牧的眼睛。
他微微垂首,用一种极力维持着公事公办,却依旧无法掩饰其中颤栗的语调开口。
“犯人,李牧。”
“神域议会联合审判庭,即刻开庭。”
“跟我们走。”
李牧站起身。
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他平静地迈出脚步,一股无形的领域随之扩散。
【燃烧王座】。
这片领域中流淌的威压,宛如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执行官的心头。
他们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
握着神力武器的手掌,青筋暴起,仿佛他们押送的不是一名学生。
而是一头,即将从沉睡中苏醒的,吞噬星辰的远古巨兽。
李牧走在前方。
冰冷的合金走廊,反射着惨白的光。
他的每一步,都回荡着清晰的,宛如重锤敲击心脏的声响。
押送的队伍,死寂无声。
只有越来越压抑的喘息。
突然。
呜——呜——呜——!!!
撕心裂肺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贯穿了整个神火学院!
那声音尖锐到扭曲,仿佛要刺穿耳膜,将人的灵魂活生生撕裂!
“发生什么事了?!”
为首的看守脸色剧变,猛地抬头,试图连接指挥中心。
通讯频道里,只有一片永恒的,死寂的忙音。
下一刻。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自星空深处,轰然降临!
那不是力量的压迫。
那是一种更高维度的,来自“存在”本身的,绝对碾压。
学院内所有的建筑,都在这股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墙体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无数学生和导师,惊慌失措地从各自的建筑中冲出。
他们抬头望向天空。
然后。
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
万里无云的蔚蓝天幕,不知何时,被撕开了一道横贯天际的巨大裂口。
裂口的边缘,燃烧着纯粹的,不属于人间的金色神火。
一只眼睛。
一只完全由法则与神力构筑的,漠然的金色竖眼,正从那裂口之后,缓缓地,缓缓地……睁开。
“我……操……”
一名学生失神地喃喃自语,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这是……学院最新的全息投影吗?为了审判李牧搞的阵仗?”
“投影?你家的投影能让我的神火核心恐惧到快要熄灭吗?!”
“神……这是……神迹……”
那只金色的竖眼,没有瞳孔,没有情感。
它的内部,是无穷无尽、缓缓旋转的秩序符文,是宇宙的终极真理,是万物逻辑的起点与归宿。
它只是“看”着。
下一秒。
金色的光,从那只竖眼中,倾泻而下。
光芒并不刺眼。
反而带着一种极致的,深入骨髓的温暖与和谐。
它像母亲最温柔的抚摸,像爱人最缠绵的吐息,笼罩了神火学院的每一个角落。
一个刚刚还在惊声尖叫的女生,脸上的恐惧瞬间融化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迷醉的潮红。
“啊……”
她发出了一声满足到灵魂战栗的叹息。
她扔掉了手中的法杖,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张开双臂,仰起脸,任由那金色的光芒亲吻她每一寸肌肤。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那是一种灵魂被无上存在填满的,极致的欢愉。
“好舒服……”
“我……我回家了……”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幸福到诡异的弧度。
双腿一软,她跪倒在地。
她开始狂热地,虔诚地,亲吻着脚下冰冷的石板,仿佛那是神明最温暖的胸膛。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越来越多的人,被那金色的光芒所“宠幸”。
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全都浮现出那种如痴如醉的,病态的潮红。
他们放弃了思考。
放弃了自我。
他们跪倒在地,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满足的呻吟。
短短数秒。
人类最高神火学府,变成了一场献给神明的,盛大的,极乐的狂欢盛宴。
这就是神域议会的“回答”。
他们不屑于辩论。
他们甚至不屑于审判。
他们直接用最高维度的“秩序”,来强行“修正”一切。
你觉得秩序是谎言?
那便让你亲身体会,沉浸在秩序怀抱中的幸福。
你觉得自由意志可贵?
那便让你亲身感受,放弃意志回归母体的极乐。
这比任何辩论都更直接。
比任何酷刑都更残忍。
……
最高权限静室中。
苏沐雪怔怔地看着光幕上,那只遮蔽天穹的金色竖眼。
那股温暖和谐的力量,无视任何阻隔,笼罩了她。
一股前所未有的,致命的诱惑,从她灵魂最深处升腾而起。
她体内的“圣光”神火,在这股力量面前,像一个漂泊已久的游子,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君王与故土,发出了喜悦的,渴望臣服的嗡鸣。
那金色的光,在呼唤她。
告诉她,不必再挣扎,不必再怀疑。
告诉她,李牧所展示的血肉地狱,都只是丑陋的梦魇。
只要她愿意。
只要她敞开自己。
她就能融入这片伟大的秩序之光,得到永恒的安宁与喜悦。
一层不受控制的潮红,迅速爬上她雪白的脖颈。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灼热。
身体里,仿佛有一股岩浆在横冲直撞,让她浑身酥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她感觉自己像一叶孤舟,即将被风暴吞噬。
而那风暴,却许诺给她一个最温暖的港湾。
这种感觉,让她恐惧,又让她……无可救药地渴望。
“不……”
苏沐雪用尽全力,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
一丝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剧痛,让她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再一次浮现出那片由哀嚎与血肉构筑的活地狱,浮现出萨格拉斯那句冰冷的质问。
“你那所谓的希望……是你讲给自己听的,最动人的谎言。”
谎言……
如果眼前的极乐是真实。
那李牧揭示的痛苦,又是什么?
如果李牧所说的才是真相。
那眼前这片让人沉沦的温暖,又是什么?
一个更美丽的……谎言?
她的信仰,她的骄傲,她二十年来坚守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放在了天平的两端,被无情地炙烤。
一端,是神明赐予的,唾手可得的极乐天堂。
另一端,是异端揭示的,万劫不复的残酷真相。
她该选哪一个?
……
走廊里。
押送李牧的执行官们,已经跪倒了一大半。
他们的脸上,挂着同样的,幸福到诡异的笑容。
为首的看守,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是唯一还在站立的普通人。
他的意志远超同僚。
但他握着武器的手,已经开始松动。
他的脸上,交织着痛苦的挣扎,与即将沉沦的迷醉。
整个世界。
都疯了。
唯有李牧。
他平静地站在原地,站在一片跪倒的,呻吟的,狂欢的人群中央。
那片金色的秩序之光,在触及他周身三尺时,就仿佛遇到了更高层次的火焰,被一股无形的,更加霸道的力量,悄无声息地焚烧、扭曲、湮灭。
【燃烧王座】的领域,在这片神圣的“宠幸”中,为他撑开了一片绝对的,冰冷的,亵渎的“禁区”。
他看着周围那些沉浸在极乐中的人们。
看着他们脸上那病态的潮红,听着他们口中满足的呻吟。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怜悯。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那不是嘲笑。
而是一种,看穿了魔术师所有低劣手法后,发自内心的……鄙夷。
这就是神。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
用最低级的欲望,去编织最高级的牢笼。
可笑。
又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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