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归。
那片冰冷死寂的宇宙星海，连同那道蜷缩颤抖的红色身影，一同化作了虚无的碎片。
李牧重新感知到了自己的身体。
他依旧坐在那张冰冷的金属床上，被囚于隔绝一切力量的“静默之牢”。
一切都没有变化。
一切又都截然不同。
一种无形的，无法被观测的领域，以他的身体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
它笼罩了整个牢房，甚至渗透了出去。
【燃烧王座】。
萨格拉斯的领域。
李牧能清晰地感知到，这片领域中流淌着一股源自黑暗泰坦的，绝对的威压。
任何对他心怀恶意的生物，只要踏入这片领域，其精神就会被动地灼烧。
意志越是薄弱，所产生的恐惧与混乱便越发强烈。
这还仅仅是开始。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言语，自己的行为，都附带上了一种全新的权能。
【毁灭者威仪】。
当他开口质问，当他进行审判时，对方的逻辑将更容易崩溃，信仰更容易动摇。
一场辩论，直接将同步率推到了50%的质变门槛。
这收益，远超预期。
就在这时。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维信息流，正在强行介入‘万界直播’频道！】
【警告！系统防火墙正在被……绕过！】
【……连接已建立！】
李牧准备检视自身变化的动作，停住了。
那本该随着模拟结束而彻底关闭的系统光幕，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
所有的弹幕，所有的打赏信息，都在这一刻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清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金色。
那不是圣光。
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威严，更加高高在上的，秩序的颜色。
一个声音。
一个不属于诸天万界任何一个已知生灵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同时响起。
那声音没有情绪。
没有愤怒，也没有赞许。
只有一种，仿佛世界诞生之初，就已存在的，绝对的威严与古老。
“有趣。”
这个词，轻轻落下。
却让李牧的灵魂，产生了一阵细微的刺痛。
神域议会。
这个世界的最高统治者。
他们来了。
李牧没有动，他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下文。
那片纯粹的金色，开始在他的牢房中凝聚。
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极致的温暖与和谐。
它仿佛在诉说着宇宙最本源的秩序，最完美的结构。
任何生灵，只要看上一眼，就会从心底生出一种想要融入其中，成为其一部分的渴望。
那是一种，放弃自我，回归母体的终极诱惑。
光芒最终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看不清面容，也分不出性别。
它只是存在于那里，就仿佛代表了整个世界的“正确”。
“一场精彩的辩论。”
那道威严古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评判意味。
“用虚空的恐怖，来衬托燃烧的必要性。”
“用泰坦的傲慢，来解构守护的合法性。”
“很聪明的逻辑游戏，足以煽动那些愚昧的，看不清真相的凡人。”
李牧依旧沉默。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在试图瓦解他刚刚建立的逻辑根基。
不是用辩论。
而是用更高维度的“定义权”。
“你叫李牧。”
金色人影陈述着事实。
“神学院的学生，觉醒了最垃圾的‘微光’神火。”
“在我们的秩序里，你本该像无数尘埃一样，默默无闻地过完一生，然后被遗忘。”
“但你，得到了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那道金色人影，似乎向前“走”了一步。
整个静默之牢的法则，都在这股威压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一个很有趣的玩具，能让你窥见其他世界的泡影。”
“于是，你开始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你觉得，你看到了世界的真相。”
“你觉得，你掌握了可以颠覆一切的力量。”
金色人影的轮廓，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
那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的美，一种由绝对秩序与完美法则构筑而成的，令人心生顶礼膜拜的吸引力。
一层温润的潮红，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要从李牧的皮肤下泛起。
那不是羞耻，也不是激动。
而是一种，低等生命在面对高等存在时，身体本能的，想要被同化，被“宠幸”的渴望。
【燃烧王座】的领域，在这股力量面前，被压缩到了极致，只能勉强护住李牧的身体。
“小家伙，你犯了一个错误。”
那道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
那是一种，神明在俯瞰一只表现出些许智慧的蝼蚁时，所产生的，饶有兴致的“慈悲”。
“你以为你扮演的是‘萨格拉斯’。”
“不。”
“你只是在扮演，你想象中的‘萨格拉斯’。”
“真正的黑暗泰坦，他的力量源于他对秩序最深刻的理解，以及随之而来的，最彻底的绝望。”
“而你的力量，源于什么？”
“源于你的愤怒，你的不甘，你对这个世界秩序的怨恨。”
“你的根基，太浅薄了。”
那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诱惑的意味。
“你渴望力量，渴望证明自己。”
“你渴望，让那些曾经嘲笑你的人，都跪在你的脚下颤抖。”
“这些，我们都可以给你。”
金色的光辉，变得愈发柔和，愈发温暖。
它像母亲的怀抱，像情人的吐息，无孔不入地，想要渗透进李牧的灵魂。
“交出你的玩具。”
“跪下，向你所怨恨的秩序，献上你的忠诚。”
“我们会赐予你真正的力量，远超你那可笑扮演的力量。”
“我们会让你成为神，成为我们秩序的代言人。”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名誉，地位，力量……甚至，苏沐雪。”
“那个觉醒了‘圣光’神火的天之骄女，那个你内心深处，最渴望征服，却又最不敢靠近的存在。”
“只要你臣服，她，就是你的。”
这番话，是赤裸裸的，来自神明的，傲慢的施舍。
也是最精准的，直击人性弱点的，恶毒的诱惑。
李牧的呼吸，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
那层想要从他皮肤下泛起的潮红，变得更加明显。
他的身体，在渴望。
他的本能，在尖叫。
让他跪下，让他臣服，让他放弃那可笑的挣扎，回归这片温暖光明的怀抱。
然而。
李牧的意识，却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冰冷。
他抬起头。
直视着那团代表着世界终极秩序的金色人形。
他开口了。
声音平静，干涩，却带着一股刚刚从萨格拉斯身上继承而来的，剖析万物本质的锋锐。
“如果我拒绝呢？”
那道金色人影，似乎停顿了一下。
仿佛没有料到，一只蝼蚁，在面对神明赐予的无上荣光时，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拒绝？”
那道声音里的柔和与温暖，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绝对的，冰冷的，不含任何感情的威严。
“虫子，没有拒绝的权力。”
“你所谓的‘世纪辩论’，在我们眼中，不过是一场滑稽的，自娱自乐的闹剧。”
“你所展示的‘真相’，你所揭露的‘熵寂’，对我们而言，毫无意义。”
“因为，秩序，本身就是意义。”
“而我们，就是秩序。”
那团金色的人形，开始缓缓消散。
“我们给你观看这场闹剧的时间，只是想看看，一只得到了些许力量的虫子，究竟能爬多高。”
“现在，看完了。”
“游戏结束。”
金光彻底消失。
那股足以让世界都为之颤抖的威压，也随之散去。
李牧身体里那股想要臣服的躁动，瞬间平息。
一层冰冷的汗水，从他的背脊渗出。
他赢了辩论。
但他面对的，是一个根本不跟你讲逻辑的，绝对的“庄家”。
你赢了多少，他不在乎。
他随时可以掀掉桌子。
咔嚓。
静默之牢那厚重的金属大门，缓缓开启。
刺眼的光芒照射进来。
门口，站着两排全副武装，气息森然的风纪组执行官。
为首的，正是之前被他一句话击溃了心理防线的那个看守。
此刻，那个看守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傲慢与鄙夷。
只剩下，一种混合着恐惧，与无法理解的，深深的敬畏。
他不敢直视李牧。
只是微微低下头，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却又带着一丝颤抖的语调开口。
“犯人，李牧。”
“神域议会联合审判庭，现在，开庭。”
“跟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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