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由哀嚎与血肉构筑的活地狱,消失了。
宇宙重归冰冷死寂。
可那股深入骨髓的恶寒,那份将“存在”本身都化为诅咒的极致恐怖,却像一根淬毒的冰刺,深深扎进了每一个旁观者的灵魂。
阿莱克斯塔萨的躯体,那具被誉为生命极致赞歌的完美造物,此刻正发生着极其细微,却根本无法抑制的战栗。
那不是恐惧。
而是一种来自本源层面的,剧烈的排斥与反感。
仿佛有人将一捧最炽热的生命火种,强行按进了一块绝对零度的虚空寒冰。
她熔岩般的红色长发,光泽都黯淡了几分。
一种代表着生命与繁盛的温润潮红,不受控制地漫上她神圣的脸颊,却又被那股回忆中的冰冷迅速逼退。
冷热交替间,她的呼吸,第一次出现了紊乱。
“看到了吗?”
萨格拉斯的意念平静如冰封的深海,没有一丝波澜。
他像一个刚刚完成作品展示的工匠,冷漠地注视着观众的反应。
“这,就是你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护的‘未来’。”
他的意念,转向那条掌控时间的青铜巨龙。
“诺兹多姆,你所谓的无数可能性,最终都将汇入这条唯一的,腐烂的终焉之河。”
他又转向那条掌控魔法的蓝色巨龙。
“玛里苟斯,你所谓的奥术脉络,最终只会成为滋养这片血肉大地的可悲养料。”
最后,他的意念,如同一座山岳,重新压回了那位生命缚誓者的身上。
“而你,阿莱克斯塔萨。”
“你所歌颂的生命,你所守护的希望,其最终的形态……就是这个。”
他的话语,不带任何情绪。
却比最恶毒的诅咒,更加伤人。
“不!”
阿莱克斯塔萨终于从那份源自本源的战栗中挣脱。
她的咆哮,不再是之前那种占据道德高地的审判,而是带着一丝底线被触及的,歇斯底里的愤怒。
“那只是你选择看到的一种可能!是你用绝望扭曲了现实!”
“你用最极端的恐怖,来为你最极端的暴行,寻找借口!”
“萨格拉斯!你这是在偷换概念!”
“偷换概念?”
萨格拉斯笑了。
那笑声里,充满了看穿一切的,无尽的疲惫。
“不,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你们不敢承认的事实。”
“你们的守护,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建立在傲慢之上的骗局。”
“骗局?!”
脾气最暴躁的玛里苟斯再次怒吼。
“我们守护艾泽拉斯数万年!抵御了无数次入侵!你竟敢说这是骗局?!”
“你们守护的,真的是艾泽拉斯吗?”
萨格拉斯的意念,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开始精准地解构他们信仰的基石。
“你们守护的,不过是你们的主人,那群高高在上的泰坦,在这颗星球上留下的一份‘实验品’。”
“他们自诩宇宙的塑造者,怀揣着他们那套可笑的秩序蓝图,在星海间游荡。”
“他们将一颗星球的原始生态夷为平地,抹去无数土著文明的存在痕迹,然后按照自己的喜好,重新捏造山川与河流。”
“他们将一个沉睡的,尚未诞生的星魂,强行注入他们所谓的‘秩序’。”
“这种行为,与一个凡人闯进别人家里,砸烂所有家具,然后按照自己的审美重新装修,有什么区别?”
“这不叫守护。”
萨格拉斯的意念,变得无比森寒。
“这叫殖民。”
“是宇宙尺度下,最极致的傲慢。”
“你……胡说八道!”
阿莱克斯塔萨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动摇。
“泰坦为宇宙带来了秩序与稳定!他们是在对抗混乱!”
“对抗混乱?”
萨格拉斯的意念中,嘲弄的意味几乎化为实质。
“他们所谓的秩序,就是让所有生命都长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他们所谓的稳定,就是扼杀一切超出他们理解范围的可能性。”
“就像那群自称为‘纳鲁’的圣光生物,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光与影,非黑即白。”
“任何不愿沐浴在他们那份‘善意’之下的存在,都会被打为异端,被‘净化’。”
“告诉我,这种非此即彼的极端二元论,与虚空的吞噬,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一个,是强行把你变成他。”
“另一个,是直接吃了你。”
“仅此而已。”
五位守护巨龙,彻底沉默了。
萨格拉斯的逻辑,从一个他们从未想象过,甚至不敢去想象的角度,彻底颠覆了他们存在的根基。
他们不是守护者。
他们只是……狱卒。
是泰坦万神殿,为了看管艾泽拉斯这个实验品,而设置的,拥有强大权限的狱卒。
他们的力量,是枷锁。
他们的誓言,是牢笼。
“我……”
阿莱克斯塔萨张了张嘴,那张代表着生命与希望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深刻的茫然。
她感觉自己坚信不疑的一切,都在对方的言语中,寸寸碎裂。
她身躯中奔腾不息的,那股温暖的生命伟力,此刻竟让她感到了一丝……灼痛。
仿佛这股力量本身,正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无知与可笑。
直播间里,所有的观众,都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卧槽……这个角度……我他妈竟然觉得有点道理?”
“我裂开了家人们,原来守护巨龙是保安队长?”
“这个魔王也太能说了吧,死的都能说成活的,黑的都能洗成白的!”
“洗?我怎么感觉他说的才是真相?泰坦……好像确实挺霸道的。”
“别被他带偏了!他这是在为自己的毁灭行为找合法性!”
“可是……他展示的那个被腐化的世界,也是真的啊……”
弹幕的争论,前所未有的激烈。
萨格拉斯,或者说李牧,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的,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屠杀。
而是要让整个世界,都陷入一场关于“正义”与“必要”的终极思辨。
他看着那五道开始紊乱的守护者光辉。
看着那位生命缚誓者,因为信仰崩塌而痛苦颤抖的完美身躯。
他知道,火候,到了。
“我向你们展示了那足以吞噬一切的终极之癌!”
萨格拉斯的意念,如同雷霆,轰然炸响!
“而你们,却在指责我这副药的副作用太大!”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像是在审判一群孩童。
“你们所谓的希望,不过是在一艘注定沉没的腐朽大船上,争论着墙纸的颜色是否得体!”
“你们所谓的守护,不过是闭上眼睛,假装风暴永远不会到来的自欺欺人!”
“而我带来的……”
萨格拉斯的意念,横扫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是刮骨疗毒的,唯一的机会!”
“是壮士断腕的,唯一的勇气!”
“是焚尽这艘腐朽之船,让至少一部分船员,能有机会登上救生艇的,唯一的……仁慈!”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
他不再辩驳。
他,在下达最终的判决。
他的意念,最后一次,也是最沉重的一次,落在了阿莱克斯塔…萨的身上。
“你的温暖,无法融化那永恒的死寂。”
“你的吐息,无法唤醒一颗被折磨了百万年、早已破碎的灵魂。”
“你的生命誓言,在那片真正的绝望面前,就是一个笑话。”
他停顿了一下。
给所有人,留下了一个喘息的,也是最后思考的瞬间。
“你那所谓的希望……”
“是你讲给自己听的,最动人的谎言。”
“现在,你还想把这个谎言,卖给他们吗?”
随着他意念的指向。
那副紫黑色血肉地狱的恐怖绘卷,再一次,在所有人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阿莱克斯塔萨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