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和“咚”地又跪下了。
“老奴失言！”
朱元璋冷哼一声，重新看向孩子，声音却软了下来。
“这孩子，咱亲自养。”
“这...这不合规矩啊皇爷...”
“规矩？”
朱元璋冷笑。
“这天下都是咱打下来的，咱就是规矩！”
他俯身将孩子的小被子掖好，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这一刻，他不是令百官战栗的洪武大帝，只是一个心疼孙子的祖父。
“皇后在世时，常说希望咱能多陪陪儿孙。”
朱元璋的声音有些哽咽。
“这孩子...就当是替皇后看着长大的。”
刘和不敢再言，只是心中暗叹。
皇爷这是把对马皇后的思念，都寄托在这孩子身上了。
朱元璋对朱承煜的喜爱，不仅仅是因为血缘关系。
这几日处理朝政间隙，他总会抽空来看孩子。
有时批奏折到深夜，也会让人把孩子抱来，放在旁边的摇篮里。
听着那均匀的呼吸声，他竟觉得比什么安神香都管用。
“皇爷，该用膳了。”
刘和轻声提醒。
朱元璋摆摆手。
“再等等，等小家伙醒了，咱跟他一起吃。”
刘和暗自咋舌，皇爷何时等人用过膳？更别说是个奶娃娃了！
正想着，摇篮里传来咿”声。
朱承煜醒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转着，看到朱元璋近在咫尺的脸，愣了一下，随后竟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
朱元璋心头一热。
“哟，小东西认得咱了？”
朱承煜当然认得。
虽然身体是个婴儿，灵魂却来自后世。
他本以为朱元璋这两天没来是因为政务繁忙，现在看到这张威严中带着慈爱的脸，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至少暂时安全了，不用净身当太监了。
“咿...呀...”
他努力挥舞小手，想抓住朱元璋的胡须。
“哈哈哈！”
朱元璋开怀大笑，小心地将孩子抱起。
“来，让爷爷抱抱！”
刘和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皇爷居然自称“爷爷”？
这可是连对太子都没用过的亲昵称呼啊！
朱元璋把朱承煜举到头顶逗弄，孩子咯咯直笑，突然身体一僵。
一泡童子尿倾泻而下，直接浇了朱元璋满头满脸。
殿内瞬间死寂。奶娘和宫女们面如土色，抖如筛糠。
刘和腿一软，差点又跪下。
这...这可是诛九族的大不敬啊！
朱元璋却愣住了，半晌才抹了把脸。
“好家伙，尿还挺热乎！”
“皇爷恕罪！”
奶娘已经瘫在地上，声音都变了调。
“恕什么罪？”
朱元璋浑不在意。
“童子尿辟邪，咱这几天正头疼呢，说不定这一泡下去就好了！”
刘和赶紧递上帕子，朱元璋随便擦了擦，继续坐在榻边逗弄朱承煜，心情无比放松。
说来奇怪，被这小东西尿了一身，反而比听那些大臣拍马屁舒坦。
“来，叫声爷爷听听。”
朱元璋心血来潮，捏着孩子的小脸蛋逗道。
朱承煜心念电转，这可是抱大腿的绝佳机会！
他努力控制着婴儿的声带，小嘴一张一合。
“耶...耶...”
虽然发音含糊，但朱元璋却听出了意思，顿时大喜过望。
“好小子！真能听懂咱的话！”
他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抱着朱承煜在殿内转圈，完全不顾龙袍上还沾着尿渍。
朱承煜被转得头晕，却也跟着傻笑，小手紧紧抓着朱元璋的衣襟不放。
这一幕若是让朝臣们看见，怕是要惊掉下巴。
那个动辄诛人九族的洪武大帝，竟有如此温情一面？
玩闹许久，朱承煜终于累了，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起瞌睡。
朱元璋小心地将孩子放回摇篮，拍着襁褓，直到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刘和。”
朱元璋突然低声唤道。
“老奴在。”
“挑个得力的人，专门伺候这孩子。”
朱元璋沉吟道。
“要嘴严手勤的。”
刘和眼珠一转。
“皇爷，王景弘如何？那小子机灵，又懂医术。”
朱元璋点头。
“就他了。”
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刘和一眼。
“之前说让你收养这孩子的事...”
刘和连忙摆手。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谅你也不敢。”
朱元璋哼笑一声。
“咱的亲孙子，怎能送人？不过答应你的事咱记着，改日给你寻个合适的养子养老。”
刘和连忙跪地叩首。
“谢皇爷恩典！皇爷对小殿下的疼爱，真是天恩浩荡啊！”
他偷瞄了一眼朱元璋怀中的婴儿，谄媚道。
“小殿下天赋异禀，贵不可言，也只有皇爷才能有如此优秀的孙子。”
朱元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但很快又想起什么，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他冷哼一声，眼中带着怒火。
“那个混账逆子最近在干什么？去把他叫来，咱要好好教训他一顿解解气！”
刘和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朱元璋指的是太子朱标。
他小心地观察着朱元璋的脸色，斟酌着词句。
“回皇爷，太子殿下最近...身体不适，一直在东宫静养。”
“什么？”
朱元璋脸色大变，抱着婴儿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引得孩子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他连忙放松力道，压低声音却难掩紧张。
“标儿怎么了？什么时候的事？”
刘和额头上的汗珠更密了。
“回皇爷，太子殿下是在马皇后入陵时悲恸过度，吐血后又强撑着处理政务，这才亏了元气。太医说了，只要好好调养，不要过于操劳，就没有大问题。”
朱元璋这才稍稍放心，但眼中的怒火仍未消散。
“这个不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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