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里的风像无数把小刀，刮得我脸皮生疼。抓不住任何东西，身体在黑暗中翻来滚去，五脏六腑都像被揉碎了重新拼在一起，喉咙里的腥甜涌得更凶，却咳不出半点东西，只有火烧火燎的疼。
黑无常的尖笑在耳边盘旋，忽远忽近，像是有无数个他在不同的地方笑：“新鬼差的魂最嫩……熬成汤能抵十年阴德……”
我死死攥着怀里的黑牌，牌面烫得惊人，烫得我手心的皮肤都要粘在上面。勾魂索突然从牌里钻出来，像条黑蛇在黑暗中扭动，几次要缠上什么，都被漩涡里的风撕得粉碎。
“别白费力气了！”黑无常的声音突然凑到耳边，冰冷的气息吹得我后颈发麻，“这是枉死城的夹缝，进去的魂没一个能出来！”
我猛地睁眼，借着勾魂索偶尔闪过的红光，看见周围漂浮着无数张脸，都是些扭曲的、痛苦的面容，有的缺了眼睛，有的没了鼻子，嘴巴一张一合的，像是在喊救命。他们的身体都被无形的线牵着，在线的尽头，隐约有个巨大的黑影，正一口一口地吞噬着这些魂魄。
“那是……”我刚想问，就被一股巨力拽向黑影的方向。
怀里的黑牌突然爆发出一阵强光，红光刺破黑暗，漩涡里的风瞬间停了。我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差点晕过去。
抬头看，自己竟站在条狭窄的巷子里，两边的墙是青灰色的，上面爬满了黑绿色的藤蔓，藤叶间挂着些破烂的衣裳，风一吹，衣裳就像旗帜似的飘扬。
巷子里弥漫着股馊味，像是腐烂的食物混着粪便的味道。远处传来“呜呜”的哭声，还有人在喊“饿……”，声音有气无力的，听得人心里发堵。
“这是哪？”我扶着墙站起来，腿肚子还在抽筋。
“城隍庙后街的贫民窟。”个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抬头一看，是只黑猫，正蹲在墙头上，绿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你咋从天上掉下来了？差点砸着我。”
我认出它来了，是陈家村那只叫老黑的猫。
“你咋在这？”我心里一惊，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跟着股怨气来的。”黑猫舔了舔爪子，“那画皮鬼的怨气重得很，我顺着味儿就找到了这。”
它往巷子深处努努嘴：“饿死鬼就在前面那间破屋里，手里总拿着个破碗，碗里的东西能把石头都腐蚀了。”
我刚要走，它突然跳下来，挡在我面前：“黑无常没跟来？”
我摇了摇头，想起漩涡里的黑影，后背还在发凉。
“算你命大。”黑猫的绿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枉死城的夹缝十年才开一次，上次开的时候，进去了三个老鬼差，连骨头渣都没剩。”
它跟着我往巷子深处走，脚步轻快得像团影子：“那饿死鬼原是个秀才，十年前赶考时盘缠被偷，活活饿死在城隍庙门口。临死前发了毒誓，要让所有路过的人都尝尝挨饿的滋味。”
巷子尽头果然有间破屋，屋顶漏着天，四壁都是窟窿，借着月光能看见屋里有个黑影，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破碗，对着碗里的东西念念有词。
“就是他。”黑猫压低声音，“你勾魂时千万别碰他的碗，也别闻碗里的味，不然会被他的怨气缠上，一辈子都觉得饿，最后把自己的肉都啃光。”
我攥紧黑牌，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破烂的木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惨叫，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屋里的黑影突然转过头，是个面黄肌瘦的汉子，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得像块老树皮，手里的破碗里盛着些黑糊糊的东西，像是泥巴混着头发。
“你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磨盘，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里面没有任何神采，只有一片死寂，“我等你好久了。”
他慢慢站起来，手里的破碗往我面前递：“尝尝？这是我最后的口粮……”
碗里的黑糊糊的东西突然冒泡，散发出一股恶臭，比巷子里的馊味难闻百倍，熏得我头晕眼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滚！”我猛地后退，怀里的黑牌“嗡”的一声，勾魂索“嗖”地缠上他的脖子。
饿死鬼却不挣扎，任由勾魂索勒着，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终于有人来陪我了……”
他手里的破碗突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碗里的黑糊糊的东西溅得满地都是，竟变成了无数只黑色的虫子，像潮水似的往我脚上爬。
“啊！”我抬脚就踩，虫子却越踩越多，顺着裤腿往上爬，冰凉的触感让我浑身发毛。
黑猫突然“喵”的一声，像道黑影扑进虫群里，爪子一抓就是一大片，虫子被抓碎后，流出绿色的汁液，散发出一股更难闻的气味。
饿死鬼的身体在勾魂索的拉扯下渐渐变得透明，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诡异：“画皮鬼在城隍庙等着……她要的不是画轴……是你的魂……”
他的话刚说完，身体就化作一道青烟，被勾魂索吸了进去。地上的虫子突然“滋啦”一声，全都化作了黑灰，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黑猫抖了抖身上的绿汁液，绿眼睛盯着城隍庙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她来了。”
我顺着它的目光看去，城隍庙门口的石狮子后面，站着个穿绿袄的姑娘，正对着我笑，脸上的皮肤一半有皮，一半红肉外翻，正是那个被勾走魂的画皮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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