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暂居处走的路突然变得陌生起来。来时明明是条直路,此刻却拐出了七八个弯,每个拐角都立着块石碑,碑上刻着“回头是岸”四个字,刻痕里的黑血顺着碑面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李狗剩……”
血洼里突然冒出个脑袋,头发乱糟糟地粘在脸上,竟是那个被勾走魂的绿袄姑娘!她的脸一半有皮,一半红肉外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嘴角淌着黑血:“把画轴还给我……”
我心里一紧,攥紧怀里的黑牌,牌面烫得像要烧起来。血洼里的脑袋突然“嗖”地一下钻进地里,地上的血洼开始移动,像条红色的蛇,跟着我的脚印往前爬。
骨林里的骨头晃动得更厉害了,“叮叮当当”的声响里夹杂着画皮鬼的尖笑:“你的鳞片快长全了……再过些日子,就会变成我们的同类……”
我加快脚步,却发现自己在原地打转。无论往哪个方向走,最后都会回到那块刻着“回头是岸”的石碑前。碑上的字突然变了,变成“画皮在此”,血字里渗出些细小的骨头渣,落在地上变成了蚂蚁大小的鬼,正往我的脚踝爬。
“娘的!”我骂了句脏话,捡起块石头就往石碑砸去。石头刚碰到碑面,就“啪”地一声碎了,石碑上的血字突然炸开,溅得我满脸都是黑血。
血溅在脸上的瞬间,周围的景象突然变了——哪有什么石碑和血洼,我正站在暂居处的院门口,地上的黑瓦缝里钻出些细草,草叶上沾着的不是露水,是暗红色的血珠。
推开门,屋里的土炕突然塌了半边,露出个黑窟窿,窟窿里往外冒着凉气,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啃骨头。
“谁在里面?”我攥紧手里的令牌,令牌上的“勾”字突然亮起来,发出幽幽的绿光。
黑窟窿里的声响停了,半天没动静。我刚要靠近,就见只手从窟窿里伸出来,手里攥着半块骨头,骨头上还沾着些肉丝,正是我昨夜咳出的黑血凝结成的。
“这是你的骨头……”手的主人在窟窿里说话,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味道不错……”
我吓得往后退,怀里的黑牌突然“嗡”的一声,勾魂索从牌里钻出来,“嗖”地缠上那只手。手的主人惨叫一声,手被硬生生拽出窟窿,落在地上变成了根烧焦的木棍。
黑窟窿里冒出股黑烟,烟里传来画皮鬼的尖笑:“我在城隍庙等你……”
烟散后,土炕恢复了原样,像是从没塌过。我却不敢再待,抓起放在桌上的黑布就往外走,黑布上还沾着我的黑血,散发着股淡淡的腥气。
往阳间入口走的路上,遇到不少鬼差,他们都低着头,脚步匆匆,没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在雾气里回荡,像是无数只脚在跟着我走。
路过孟婆副手舀水的河边时,老婆婆突然抬头看我,她的眼睛是两个黑窟窿,嘴里的牙掉光了,说话时漏风:“新鬼差,要不要喝碗汤?”
她往我手里递了个木勺,勺里盛着些黑糊糊的东西,闻着有股馊味,像是剩饭剩菜搅成的:“喝了能忘事,忘了那些被你勾走的魂……”
我赶紧摆手,木勺却像长了眼睛似的,往我嘴边凑。我猛地躲开,木勺掉在地上,黑糊糊的东西溅了一地,变成了无数只蛆虫,往我的脚边爬。
“不识好歹……”老婆婆的声音变得尖利,她手里的木勺突然变成了把菜刀,刀面上沾着些头发,“等你变成骨林里的东西,我再慢慢熬你……”
我不敢再看,转身就跑,身后传来老婆婆的尖笑,还有蛆虫爬动的“沙沙”声,像是在追我。
好不容易跑到阳间入口,那里有个黑窟窿,和来时义庄院里的一样,只是这个窟窿更大,里面飘出股阳间的气息,有油烟味,有柴火味,还有点孩子的哭声,让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新来的?”个穿黑无常衣的鬼差突然从窟窿里钻出来,他的脸白得像纸,眼睛是两个黑窟窿,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牙,“是去城隍庙勾饿死鬼的吧?”
我心里一惊,这无常竟知道我的任务。
“是……”我攥紧手里的令牌,想起瞎眼鬼的警告。
“跟我来。”无常转身往窟窿里钻,“我送你去,保证比你自己走快。”
他的声音里带着股诱惑,像是在哄小孩。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他钻进了窟窿。刚进去,就觉得天旋地转,像是掉进了漩涡,耳边全是风声,还有无常的尖笑:“又一个送死的……”
我心里一紧,知道自己中了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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