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袍判官的目光像两柄冰锥,钉得我动弹不得。喉的腥甜涌到舌尖,又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方才腿骨的警告还在耳边,这节骨眼上可不能露怯。
“新来的?”判官开口了,声音像两块生锈的铁在摩擦,络腮胡里的判官笔抖了抖,笔尖滴落些暗红的液体,落在地上变成了小小的血珠,滚来滚去的,像是有生命。
我攥紧怀里的黑牌,牌面烫得厉害,烫得掌心发疼。这是遇到厉害角色时的征兆,比对付画皮鬼时烫得更凶。
“是……”我的声音又变了,这次像个破锣,粗哑得难听。
判官往我身后看了眼,骨林里的骨头突然安静下来,连“叮叮当当”的碰撞声都没了。他的白窟窿眼突然眨了眨,像是在笑:“黑牌上的‘差’字红得发暗,是勾了带怨气的魂吧?”
我心里一惊,这判官竟能看透黑牌的状况。
“回判官,勾了四个。”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被那白窟窿吸进去。
“四个就敢来差事房?”判官突然往前迈了步,一股腥风扑面而来,像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前儿个有个新鬼差,勾了六个魂就傲得尾巴翘上天,结果被我剥了皮,挂在牌坊上晒了三天。”
他说着用判官笔指了指牌坊横梁,上面果然挂着张人皮,风吹过时,人皮“哗啦啦”地响,像是在哭。
我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指甲缝里的黑灰又厚了些,搓出来的鳞片带着股腥气。
“去领差事吧。”判官往牌坊后努努嘴,“第三张桌子后坐着个瞎眼鬼,他会给你派活。记住,别跟他讨价还价,他最恨挑肥拣瘦的新鬼差。”
我刚要走,他又突然叫住我:“你的指甲开始长鳞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点了点头。
“阴气蚀骨的兆头。”判官的声音低沉了些,“勾魂时多吸些生魂的气,能压一压。不然过不了半年,你就会变成骨林里的东西。”
他的话让我心里发寒,刚想说些什么,他却转身去招呼别的差役了,络腮胡里的判官笔滴着血珠,在地上画出一道道弯弯曲曲的符咒,像是在圈定什么。
穿过牌坊,后面是片开阔的空地,摆着十几张桌子,每张桌子后都坐着个鬼差,有的在写着什么,有的在打瞌睡,都面无表情,像庙里的泥塑。
第三张桌子后坐着个瞎眼鬼,穿着件灰色的长衫,眼睛上蒙着块黑布,黑布上渗着暗红的血渍,像是刚蒙上去的。
“新来的?”他头也没抬,声音沙哑得像用砂纸磨木头,“把黑牌放桌上。”
我把黑牌放在桌上,他突然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黑牌,手指在牌面上摸来摸去,像是在阅读什么。
“李狗剩,勾魂四个,积阴德四十,阴气侵蚀度三成。”他摸了半天,突然开口,“给你个轻松点的活,去阳间的城隍庙,勾个饿死鬼。”
他往我面前推了张黄纸,纸上写着饿死鬼的生辰八字和死期,墨迹是暗红的,闻着有股馊味。
“这饿死鬼有啥来头?”我拿起黄纸,指尖刚碰到纸边,就觉得一股寒气顺着指尖往心里钻。
“别多问。”瞎眼鬼的声音冷了些,“让你勾你就勾,问多了对你没好处。”
他突然抬起头,蒙着黑布的眼睛对着我,像是能看见我似的:“记住,那饿死鬼手里总拿着个破碗,碗里盛着些黑糊糊的东西,你千万别碰,碰了就会被他缠上,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我刚要点头,他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手指像铁钳似的,勒得我骨头咯吱响。
“你身上有画轴的气?”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你勾了画皮鬼的魂?”
我心里一惊,点了点头。
“麻烦了。”瞎眼鬼松开我的手腕,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画皮鬼的怨气最重,她的气沾在你身上,会引来那些专吃鬼差的厉鬼。你最好赶紧去勾魂,别在阴司多待。”
他往我手里塞了个令牌,令牌是黑色的,上面刻着个“勾”字,摸上去凉飕飕的:“拿着这个,去阳间的城隍庙门口,会有人接应你。”
我接过令牌,刚要走,他又突然开口:“小心那个接应你的人,他是个无常,最爱捉弄新鬼差,上次就把个新鬼差的魂勾到了十八层地狱,还说是送他去转世。”
他的话让我心里发毛,刚想说些什么,他却低头继续写着什么了,黑布后的眼睛像是在盯着我,让我浑身不自在。
走出差事房,我回头看了眼牌坊,红袍判官还在那里,络腮胡里的判官笔滴着血珠,在地上画着符咒,而那些符咒围成的圈子里,隐约有个影子在挣扎,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骨林里的骨头又开始晃动,“叮叮当当”的声响里夹杂着呼喊声,这次不止有我的名字,还有画皮鬼的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玻璃。
我攥紧手里的令牌,加快脚步往回走,心里把瞎眼鬼的警告默念了千百遍。地府的休息,果然不是那么好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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