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路远风雪大，故人送炭暖寒家。里面的朋友，金爷我来送‘柴火’了。这鬼天气，冻死个人嘞！”
门外那油滑中透着精明、又带着点自来熟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木屋内沉重的寂静。
胡莱和王胖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和警惕。这荒山野岭、废弃多年的木屋，深更半夜，风雪交加，怎么会有人敲门？还自称“送柴火”？“金爷”？这称呼听着有点耳熟……
阿灵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她迅速对胡莱做了个“收好”的手势，示意他将星陨罗盘藏好。胡莱会意，立刻将罗盘塞进怀里最深处。阿灵自己则不动声色地将染血的玉简和温润的定魄珠贴身藏好，这才走到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前。
她没有立刻开门，身体微微侧倾，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凝神倾听了几秒。屋外只有狂风卷着雪粒子抽打木板的呼啸声，以及……一个被冻得有些哆嗦的、细微的跺脚声。似乎只有一个人。
“吱呀——”
阿灵猛地拉开了木门！
一股裹挟着冰碴的凛冽寒风瞬间倒灌而入，屋内的温度骤降！
风雪中，一个身影裹得严严实实，正站在门口。
此人约莫五十出头，身材不高，穿着一件半新不旧、沾着油渍的黑色貂绒领皮袄，头上扣着一顶厚厚的狗皮帽子，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的部分，皮肤保养得不错，只是眼角堆着几道深透着精明世故的笑纹。鼻头冻得通红，下巴上留着几根稀疏的山羊胡，此刻正随着主人呼出的白气微微颤抖。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里提着的两个鼓鼓囊囊、看起来分量不轻的帆布大包。印着模糊不清的“为人民服务”字样的老旧军绿色挎包。
“哎哟喂！可冻死我老金了！”来人一看到门开，立刻呲着牙花子，带着一股子浓重的市井气抱怨着，不等阿灵邀请，就侧挤了进来，同时反手“砰”地一声带上了木门，将肆虐的风雪关在外面。
他跺了跺沾满冰雪的翻毛皮靴，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沫子，一边自来熟地嚷嚷：“我说阿灵姑娘，你这找的地儿可真够偏的！老金我踩着齐膝深的雪，深一脚浅一脚，差点没栽雪窝子里见阎王去！得亏我老金鼻子灵，闻着点烟火气儿才摸过来……这鬼地方，多少年没人来了吧？”
火光映照下，胡莱和王胖子终于看清了来人那张带着标志性市侩笑容的圆脸。
“老金？！”胡莱脱口而出，惊讶中带着一丝恍然。这不就是他们在山下小镇短暂休整时，提供情报和装备（高价）的那个古董店老板吗？胖子还跟他为了几包压缩饼干的价格斗了半天嘴！
“金……金爷？”王胖子趴在草铺上，也认了出来，虚弱的脸上挤出点惊讶，“您……您老怎么摸到这鬼地方来了？还……还送‘柴火’？您这鼻子比……比警犬还灵啊！”他疼得直抽冷气，还不忘贫嘴。
老金这才像是刚注意到屋里的其他人，目光扫过狼狈不堪、伤痕累累的三人，那双小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随即又被更浓的市侩和夸张的关切取代。
“哎哟喂！我的胡大胆！王胖子！你们……你们这是咋整的？”老金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几步冲到火炉边，放下手中的大包，凑近王胖子仔细看了看他脸上淡了些许但依旧狰狞的紫黑色斑块和裹着厚厚布条的屁股，“啧啧啧……这脸色……这伤……还有这毒气攻心的晦暗……胖子，你这是撞上大粽子，被尸毒给喷了吧？伤着……呃，尊臀了？”
他又看向胡莱肩膀上青紫的淤伤和后背衣服的破口，以及阿灵那只裹着布条、依旧渗血的手掌，连连摇头：“哎哟哟，造孽啊！我说几位，你们这是捅了哪路神仙的坟头了？搞得这么惨烈？老金我听着信儿就紧赶慢赶，生怕来晚了只能给你们收尸了！”
老金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动作麻利地解开带来的帆布包。拉链一开，一股混合着药味、皮革味和食物香气的复杂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来来来，别愣着！先救命要紧！”老金从第一个大包里迅速掏出一堆东西：几个印着外文的铝制小药罐（消炎药、抗生素）、大卷的消毒纱布、崭新的止血绷带、几瓶密封的生理盐水、还有一大包散发着浓郁药草味的黑色膏药！甚至还有几支一次性注射器和几小瓶透明的液体（可能是破伤风抗毒素或血清）！
“胖子，你这尸毒看着凶险，但处理得还算及时，冰晶苔是好东西，可惜量太少了，只能压一时。”老金拿起一个药罐，倒出几片白色药片，又拿起一支注射器，“来，先打一针消炎抗感染的，再把这药吃了！这特制的‘拔毒膏’，外敷！专克阴寒尸毒，虽然比不上冰晶苔立竿见影，但胜在量大管够！”他不由分说，手法熟练地开始给王胖子重新清理伤口、消毒、上药、包扎，动作比阿灵还要快上几分，嘴里还不停：“忍着点啊胖子！这药膏劲儿大，跟辣椒水抹伤口似的，但效果杠杠的！保你三天消肿，七天去腐生肌！”
王胖子被那“辣椒水”般的药膏一敷，顿时发出比之前凄惨十倍的嚎叫，眼泪鼻涕横流，差点把身下的草铺给蹬塌了。
老金又转向阿灵，看着她的手，小眼睛里带着一丝真正的凝重：“阿灵姑娘，你这手……伤得不一般啊。灼伤？还带着一股子阴邪的煞气残留？这可不像是普通火器或者墓里机关弄的……”他拿起一瓶消毒药水和新的纱布，“来，我看看。老金我走南闯北，稀奇古怪的伤见多了。”
阿灵没说话，只是默默伸出那只受伤的手。老金小心翼翼地解开染血的旧布条，露出下面皮肉翻卷、焦黑一片、边缘还隐隐泛着一丝不祥青气的恐怖伤口。他仔细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动作很轻），眉头皱得更紧了。
“嘶……好家伙！”老金倒吸一口冷气，“这……这是被极阴煞物反噬灼伤？还混杂着某种……古老符咒的力量？阿灵姑娘，你这趟‘买卖’，玩得够大啊！”他一边麻利地用消毒药水清洗伤口（动作比处理胖子时轻柔得多），一边拿出另一种散发着清凉薄荷味的淡绿色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上去，再用新纱布仔细包扎好。“这‘清心玉露膏’你先用着，能压制煞气侵蚀，缓解灼痛，但根子上的伤……恐怕得另想办法。这伤，沾不得阴邪地气，否则会反复发作，越来越重。”
阿灵感受着手掌传来的阵阵清凉，剧痛确实缓解了不少，她微微颔首：“多谢。”
最后轮到胡莱。老金检查了他肩膀的淤伤和后背的刀口，啧啧两声：“胡大胆，你这都是皮外伤，运气不错。”他扔给胡莱一瓶跌打药酒和几贴膏药，“自己揉开，活血化瘀。后背的刀口不深，消消毒，贴个创可贴就行。年轻人，火力壮，扛造！”
处理完伤势，老金又从第二个帆布大包里往外掏东西，这次掏出的全是补给品：几大包真空包装的酱牛肉、烧鸡、压缩饼干；几瓶高度白酒；一大壶还冒着热气的姜茶（用保温壶装着）；甚至还有几包香烟和一大袋炒得喷香的松子！
“来来来！都别愣着了！先填饱肚子，暖暖身子！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更别说你们这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老金热情地招呼着，撕开包装，浓郁的肉香瞬间盖过了药味，充满了整个破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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