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九霄暗赞一声“妙哉”,当即祭出丹炉置于案上。
他掐诀引火,炉底焰光升腾,青烟袅袅。
投入灵草、控火凝丹,每一步皆精准入微。
半日丹成,炉盖轻启时流光乍现,三粒圆润丹丸裹着清香飞旋而出,莹莹如玉,在室中划出弧光,被他信手接入掌中。丹丸温润微热,透出勃勃生机。
他取出一粒养身丹,仰首服下。
喉间清流滑过,顿觉一股暖意自丹田涌起,四肢百骸如沐春风。
炼化之后,厉九霄明显觉察到自身躯体获得了滋补,每一寸筋肉都似被暖流浸润,筋骨间传来细微的嗡鸣。
小腹处一片温热,如炭火慢燃,连双目都似乎清澈了几分,眼前景象愈发鲜明剔透。
好霸道的药力。
厉九霄眸光灼灼,胸中涌起一股急切,继续吞服丹丸,喉间滚动间,丹丸化作甘泉流入四肢百骸。
半日后,剩余两枚养身丹尽数熔炼,药力如丝如缕融入丹田,滋养着疲惫的躯壳。
他觉察体魄状态更胜从前,气血充盈,举手投足间隐有风雷之势。
若阮望舒在此,定要教她知晓何为雄健,何为莫欺暮年贫,让她亲睹这脱胎换骨之威。
然则教训阮望舒来日方长,眼下非是意气用事之时。
于他而言,首要仍是尽早筑基,此乃长生之基,道途之始。
服药终究治标难治本,虽能暂缓衰朽,却难逆天命。
但能筑基,体魄蜕变,诸般隐疾自当消散,如冰雪遇阳。
且筑基功成,寿元可逾二百载,足可窥探更高境界。
思及此处,厉九霄顿觉干劲倍增,心湖波澜壮阔。
取出另一枚玉简,指尖轻触间,青芒流转,丹方奥义涌入脑海。
果不其然,完美青灵丹药效远胜寻常青灵丹,如云泥之别,炼制耗费反更微薄,省却诸多繁琐。
研习完毕,厉九霄取药开炉,炉火熊熊,药香弥漫斗室。
半日后,首枚完美青灵丹凝形成功,丹丸圆润如珠,透出莹莹碧光。
厉九霄眼含期许,毫不犹豫吞丹入腹,丹丸化开,似春潮涌动。
霎时温厚药力在经脉间喷薄涌动,如江河决堤,冲刷着闭塞的穴窍。
他当即凝神静气,盘膝而坐,全力运转周天,引气归元。
随即察觉异状:
完美青灵丹药性过于磅礴,如山洪暴发,难以驾驭。
狂暴药力冲击下,仅能吸纳十之一二,余者皆逸散消逝,化作缕缕青烟。
根骨与心法乃炼化药力的关键,前者如舟,后者如桨。
根骨既定,欲增炼化之效,唯精进功法境界,苦修不辍。
其炼化效率骤增至三成,药力如涓涓细流汇入丹田。
虽仍耗损大半,厉九霄却毫不痛惜,丹丸本为破境而存,当即收摄心神全力运功,汗水涔涔而下。
半日后。
待末缕药力消尽,厉九霄周身气息陡然攀越新境,骨骼轻鸣,肌肤生辉。
破了!
厉九霄睁目显露惊色,眸中精光四射,气息稳固如岳。
完美青灵丹药效超乎预期,较寻常一阶上品灵丹犹胜半筹,直抵二阶门槛。
尤可贵者,此丹竟无半分丹毒!
尽可肆无忌惮服药破境,无须担忧根基污损。
随后他备桶净身,温水涤荡,洗净破境时排出体表的秽浊污垢,肌肤复归莹白。
复又开炉炼制青灵丹,炉火重燃,丹道之途再续。
翌日,破晓时分,天边泛起鱼肚白,晨光熹微中,他疲惫地睁开双眼。
彻夜炼制后,两粒青灵丹终于成形,散发着淡淡的青色光辉,映照着他布满血丝的眸子。
此前购置配方与草药,已耗尽他所有积蓄,仅存的一粒聚灵丹也毫不犹豫地赠予了阮望舒,以解其燃眉之急。
如今除却这两粒青灵丹,他可谓一贫如洗,囊中羞涩,连一枚铜钱都寻不见。
依循细水长流之策,此二丹他不拟自用于修行,以免坐吃山空,决意携至外务堂售卖,换取些许灵石,以维持生计。
……
外务堂内,烛火微明,檀香袅袅,几名执事弟子垂首立侧,气氛肃穆而沉寂。
神色冷淡的凌霜汐如往常般倚坐桌后,素手轻抚案上玉简,眸光沉静如水,仿佛与这喧嚣尘世隔绝。
厉九霄悄然踏入堂中,步伐无声,目光如电,将凌霜汐的淡漠姿态尽收眼底,心下微动,却未露声色。
凌霜汐忽地抬眸,望向厉九霄,那素来冰封的眼底掠过一丝惊异,如寒潭骤起涟漪。
突破了?短短数日竟有此进境?
她随即又暗自摇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云纹。
纵使突破,也不过练气四层,寿元将尽,终究难逃大限,徒增几分悲凉罢了。
思及此,她神色重归漠然,唇角抿成一线,似对这世事无常早已习以为常。
“买还是卖?”清冷嗓音响起,不带半分波澜,却隐含着上位者的威压。
厉九霄不卑不亢,自怀中取出备好的两颗无瑕青灵丹,丹丸置于锦帕之上,莹光流转,“售卖两粒丹药,烦请凌长老过目。”
青灵丹?
凌霜汐眉梢微挑,眼底掠过一丝玩味,这丹方虽非绝密,却非寻常弟子能炼。
短短两日便炼成此丹,倒有几分勤勉,倒是小觑了此人。
可他初晋一阶中级丹师,丹火未稳,即便侥幸成丹,怕也只是下品之流,药力驳杂,丹毒暗藏。
大限将至仍如此执着,日夜苦修丹道,不知该赞其坚韧如磐石,还是叹其痴顽似飞蛾扑火。
凌霜汐暗自轻叹,心绪如风中柳絮,飘摇不定。
罢了,念其不易,稍后多予些灵石便是,权当全了这份师徒情谊。
“青灵丹作价一百五十至二百五十灵石,视品质而定。”她淡淡道,素手轻招,灵力微涌,两粒丹丸凌空飞起,稳稳落入掌心。
“成色尚可,算你一百八十灵……”话音未落,她指尖忽地一颤。
“这是……”
“怎么可能!”
丹丸入手时她不过随意扫过,此刻却再难移开视线,呼吸微滞,仿佛被无形之手攫住心神。
以她的金丹修为,瞬息便察出这两颗青灵丹的非同寻常,内蕴玄机如星辉乍现。
丹丸表面虽与寻常青灵丹无异,圆润光滑,细观却更为莹润致密,纹路暗合天道,隐有灵韵流转。
凝神细察,内蕴药力竟如江河奔涌,磅礴浩荡,远胜凡品,仿佛能滋养神魂,洗髓伐骨。
最令她心神剧震的是——丹体澄澈无垢,晶莹剔透,不见半分丹毒!一丝杂质也无,纯净得似九天玄玉。
药力超绝,丹毒尽除!这已非中品,而是传说中的极品!
这当真是厉九霄所炼?那个全门外门耻笑多年、修为停滞的庸才?
眸中骤然迸发出热切光彩,如寒夜燃星火,沉寂多年的心潮翻涌不息。
无瑕无垢的极品灵丹!丹纹天成,灵气内敛,这分明是丹道宗师的手笔。
这不正是她苦寻已久的丹师?踏破铁鞋无觅处,此人竟藏于外门尘埃之中。她指节紧握丹丸,胸中波澜万丈,似见一线曙光破开迷雾。
但下一刻,她神色重归清明,仿佛方才的恍惚只是短暂云烟,眸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终究太过虚弱,且死期将至……念及此,她心底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却又强行压下。
她目光掠过厉九霄,眼底一丝悲恸倏忽即逝,旋即恢复如常,平静地摊开掌心,“此乃无毒青灵丹,丹体完美无瑕,药效较寻常一阶上品丹药犹胜半筹。”
“便定两千灵石一颗。”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厉九霄闻言,眼中精光暴涨,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仿佛嗅到了绝佳商机。
炼制这完美青灵丹,所耗尚不足百枚灵石,成本之低廉令他心头狂喜。
近二十倍之利!这等暴利远超预期。
简直比劫掠豪夺来得更快,更稳妥,简直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他当即耗费三千灵石,购入大批炼制完美龙阳丹与青灵丹的药材,动作利落如风,不带半分犹豫。
略一思忖,脑中盘算着后续计划,需备足更多资源以防万一。
袖中手指微动,悄然又添购了些聚灵丹的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随后转身步出外务堂,身影融入外界的喧嚣之中,留下身后一片沉寂,心中已盘算起炼制大计。
……
返回住处后,厉九霄静坐于丹炉旁,炉火刚熄,几粒圆润如珠的完美养身丹静静躺在玉盘上,丹香袅袅,沁人心脾。
他正欲收起丹药,门外忽地传来一道洪亮声音,如钟鸣般穿透寂静:“厉叔,在吗?”声音中带着几分熟稔与急切。
厉九霄眉梢微挑,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随即起身,步履沉稳地走向门扉,伸手拉开了沉重的木门。
门外立着两道身影,一人身姿窈窕,身着淡雅罗裙,容貌艳丽,恰似熟透的水蜜桃,双颊微红,眼波流转间透着温婉,正是阮望舒。
她身旁站着个中年男子,身形挺拔,容貌颇为俊朗,眉宇间隐含傲气,一袭青衫衬得他气宇轩昂。厉九霄目光扫过二人,绽出慈爱的笑容,声音温和:“郑重啊,许久不见了,快请进。”他侧身让开,引二人步入简朴的客厅,厅内木桌竹椅陈设雅致,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地面。
郑重,炼气十层,执事堂内炼气期执事,一向把阮望舒视作禁脔,二人虽然没有结为道侣,但在合欢宗这并不算什么大事。
厉九霄的目光悄然与阮望舒相碰,见她神色如常,唇角含笑,无半分异状,他眉宇间隐现的凝重才悄然化开,心下稍安。
三人落座后,厉九霄率先开口,语气关切:“郑重,找叔有事?”郑重大笑,声如洪钟:“没事!就是太久没来看您,心中惦念,特意拜访。”他挥手示意,神态热络。
厉九霄心底哂笑,面上却仍挂着慈蔼笑容,与郑重“热络”寒暄,问些近况琐事,言辞间尽是长辈关怀。
几番对答后,郑重忽地“欲言又止”,神情踌躇,终是“满面愁容”地长叹一声:“厉叔啊,如今我和望舒都卡在炼气,瓶颈难破,若三年内能突破,筑基方有指望。否则,此生修行恐难再进。”果然如此。厉九霄心头讥讽如潮涌,脸上却浮起困惑,眉头微蹙:“可这些年我一直在竭尽全力缴税,手头也紧啊,丹药资源有限,实难再添。”郑重摇头,语气坚决:“厉叔,这话欠妥。您那些资源是给望舒的,她转赠些与我,那是她的心意,算不得您给的。我从未开口求过您,但这回您非得帮一把不可,关乎道途生死。”厉九霄面上显出挣扎,目光在二人间游移,最终神色一定,决然道:“郑重你既这么说,这个忙,叔帮定了。”话音落,他心底冷笑,面上却维持着长辈的宽厚姿态。
说到这里,他用力咬紧了牙关,额角青筋微微跳动,下颌线条绷得死紧,仿佛要将满腔愤懑生生咽下。
“我屋里还有两炉丹药,若能炼成,再加上我身上的积蓄,应当能换来十几颗青灵丹了。”他嗓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你们先行一步,我尽快为你们炼制出来。”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那怎么成?”郑重故作真诚道,嘴角堆起一抹假笑,眼神却闪烁不定,“叔您年岁已高,让您为我们如此操劳,我和望舒于心何忍。”
“不如这样,我和望舒留下来给您搭把手吧。”他边说边往前凑近半步,姿态热络得过分。
搭把手?
哼,是监视才对吧?
厉九霄心中暗骂,一股无名火在胸腔翻涌,面上却未显露分毫,只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指尖在袖中悄然攥紧。
“郑重有心了,厉叔应付得来,不必了。”他语气平淡,刻意放缓了语速。
“那怎么行?要的,要的。”郑重连连摆手,笑容越发殷勤。
“真不必了。”厉九霄摇头,眉宇间掠过一丝不耐。
“不行,您就听我的吧。”郑重步步紧逼,声音拔高了几分。
“我自己真能应付。”厉九霄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烦躁。
“这样吧,望舒心细手巧,让她独自留下来帮您。”郑重转向阮望舒,使了个眼色。
“这……好吧。”厉九霄沉默片刻,终于无奈应允,眼底却掠过一抹寒光。
“说罢,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郑重离去后,厉九霄脸上笑意尽敛,目光冷淡地投向阮望舒,室内空气骤然凝滞,烛火摇曳间映出他紧绷的侧脸。
阮望舒脸色骤然发白,慌忙解释,声音微微发颤:“叔,不是我让郑重跟来的,是他执意要随我前来。”她绞着衣角,指节泛白。
厉九霄沉默不语,依旧冷冷地注视着她,那眼神如刀锋般锐利,仿佛要将她心底看穿。
阮望舒无奈苦笑,继续道,语速急促:“以往您上缴的物资一向丰厚,可最近两次却都仅有一枚聚灵丹,锐减太多。”她低垂着头,不敢直视。
“郑重推测,定是他长久未向您‘问候’,这才执意同来。”她声音渐低,带着几分委屈。
“我百般阻拦不住,又无法明言,只得与他一同前来。”她抬眼偷觑,眼眶微微泛红。
厉九霄闻言,神色稍缓,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当真?”他语气缓和,却仍带着一丝审视。
“千真万确。”阮望舒连连点头,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厉九霄原以为阮望舒此次携郑重前来,是为胁迫敲诈,心头那根弦始终绷得死紧。
若真如此,他宁可就此与二人结怨,也绝不再施舍半分物资,哪怕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听得阮望舒的解释,他眉宇间最后一丝冷意终于消散,化作一声轻叹。
“原来如此。”
他带着几分愧意扶住阮望舒的肩膀,掌心温热,动作轻柔。
“望舒,是叔错怪你了。”他嗓音温软,眉目舒展。
“方才见你面色不佳,可是身子不适?”他仔细端详她的脸庞,目光关切。
“来,让叔仔细为你诊察一番。”他示意她坐下,动作更加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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