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望舒立于庭院月光下，眼波微动，依旧冷眼睨着他，夜风拂过她的衣袂，带起一丝清冷气息。
厉九霄在石阶上搓了搓手心，指节因紧张而微微发白，唇角却勾起一抹狡黠笑意。
“一颗聚灵丹，再来一次。”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似在敲打她的心弦。
“你——”阮望舒的呼吸骤然急促，胸脯起伏间，怒意如潮水般涌上。
“卑鄙！”二字脱口而出，尖锐刺耳，瞬间烧红了她的脸颊，火辣辣的温度蔓延至耳根。
厉九霄见状，轻哼一声，故作姿态地撇了撇嘴，“不愿意？那便作罢。”说罢，他转身便要回屋，脚步故意放慢，似在等待她的挽留。
阮望舒神色骤变，眼底闪过挣扎与不甘，急忙唤道：“等等——”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厉九霄脚步一顿，侧首斜睨她，“怎么？应了？”眉梢微挑，透出几分得意。
阮望舒脸上阴晴不定，贝齿紧咬下唇，几乎渗出血痕，“一颗聚灵丹太少，得加一颗清神丹或淬体丹。”她强作镇定，声音却泄露了内心的急切。
厉九霄斜睨她一眼，嗤笑道：“做梦！当自己是仙金铸的？”眼神轻蔑如刀，“我厉九霄从不强人所难，不愿便请自便。”话落，他再度迈步，衣袍翻飞间，决绝之意昭然。
“等等。”阮望舒再次唤住他，嗓音已带上一丝沙哑。
那唾手可得的资源，她终究舍不下，脑海中浮现修炼瓶颈的煎熬——聚灵丹药效寻常，仅能暂缓灵气枯竭，却足以让她在宗门小比中占得先机。
不过三息光景，短暂如白驹过隙……
用短短三息换一颗聚灵丹，得失之间，她反复权衡……
太值了。
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
谁让她……偏生了颗争强好胜的心？不甘落于人后，不愿被同门耻笑。
心意既定，她眸色一凛，率先踏进屋内，步履决绝如赴沙场。
与厉九霄错身刹那，唇瓣几不可察地翕动，一丝气音如针般钻进他耳中：“技劣瘾重，也不怕掏空了身子。”话中讥讽，直刺他软肋。
厉九霄身形一僵，面色瞬间铁青，待回神，阮望舒早已没入门内暗影中，只余一缕幽香飘散。
“反了天了！今日定要你见识厉害！”他低吼出声，五指紧握成拳，骨节咯咯作响。
御气诀不过低阶练气法门，粗浅如孩童把戏。
合欢宗虽藏尽高阶功法，琳琅满目，却皆需上佳天赋——单灵根或双灵根方堪修炼，厉九霄身负最末的五灵根，灵气斑驳杂乱，自入门起便无缘触及。
唯这御气诀不挑灵根，五灵根亦能入手，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阴阳合欢经乃合欢宗根基，弟子入门必修，讲究阴阳调和，双修共进。
可惜此经需道侣同修，心意相通。
他一个废物五灵根，灵力稀薄如尘，谁愿与他结为道侣？宗门上下，无人正眼相看。
以至今日，他连演练的机会都无，更遑论入门精进，心头积郁如铅块沉坠。
“到底来是不来？若不行，趁早言语，莫误我工夫！”阮望舒不耐的嗓音陡然刺入耳膜，自屋内传来，满含催促与轻蔑。
“当真是无法无天了！”厉九霄勾起唇角，笑意森冷，径直朝屋内走去，黑暗的门洞如巨口吞噬，他步伐坚定，誓要洗刷此辱。
……
半个时辰之后。
房门轻轻开启。
阮望舒缓步而出，步履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厉九霄的变化之大令她心惊不已。
这前后差异太过悬殊，简直不似同一个人。
她心中满是困惑与不解，一个人怎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判若两人？
若说从支撑三秒提升到三十秒，这尚在情理可容的范围内，或许是某种秘法或运气使然。
但从一个只能造成轻微伤害的“刮痧师傅”，一跃成为能打出恐怖爆发伤害的“暴击大师”，这修为境界与实战能力的跨度未免太过惊人了，完全超出了常理。
“丹药。”
她压下心头的波澜，神情复杂地瞥了厉九霄一眼，随即摊开白皙的手掌，掌心向上。
“里面的丹药，足够换取一粒聚灵丹了。”
厉九霄手掌在腰间储物袋上利落地一抹，取出一个温润的玉瓶递了过去，同时促狭地朝她眨了眨眼，语气带着几分长辈式的戏谑。
“你的表现，叔很满意。日后若是缺少丹药，尽管来找叔便是。”
阮望舒闻言，只觉脸颊蓦地一烫，仿佛有火在烧，她微微低下头，默默接过了玉瓶，将丹药收好。
她既未应承这份“关照”，也未出言推拒。
这无声的姿态，倒像是……某种默许了……
厉九霄微微一怔，心下顿感奇怪。
这反应，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莫非……她真被打服气了？
阮望舒未再停留，转身便快步离去。
待她身影消失，厉九霄盘坐于地，收敛心神，开始运转功法修炼，试图消化方才所得。
这是厉九霄第一次运转阴阳合欢经，收获不可谓不丰厚，这短短两次运转，便抵得上他平日几月苦修。
一个时辰后。
他困惑地睁开双眼，眉头微蹙。
难道是我领会错了？她那反应，究竟是何意？
厉九霄苦思半晌，却不得其解，最终只得摇了摇头，暂且将此事搁置一旁。
无论如何，设法提升自身修为才是根本之道。
他心思向来简单直接：既然天赋根骨有所不足，那便以海量丹药来弥补。
炼丹水平若能提升，不仅能更快地赚取灵石，更能自炼一阶中级丹药来辅助修炼。
双管齐下，修炼速度定然大增。
离开住所，他径直来到庄严肃穆的外务堂。
步入宽敞的堂内，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其中一处负责丹药材料与丹方交易的柜台。
柜台后，端坐着一名女子。
女子乌发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丝带束在身后，容色绝丽，肌肤胜雪，宛如画中走出的仙子，气质清冷脱俗。
身姿曲线更是惊心动魄，该丰腴处极为傲人，该纤细处盈盈不堪一握，构成一种令人屏息的宏伟壮观！
厉九霄不敢多看，迅速收敛心神，压下那丝本能的悸动，朝柜台后的女子恭敬地行了一礼。
“外门弟子厉九霄，拜见凌长老。”
“何事？出售还是购买？”
凌霜汐抬眼淡淡扫来，绝美的容颜上一片清冷，声音也如冰珠落玉盘。
“弟子想购买养身丹与青灵丹的丹方。”
厉九霄并未在意这位外门长老话语中的疏离语气。
凌长老性情向来如此清冷，并非针对他一人，这点在外门人所共知。
闻听此言，凌霜汐眸光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外务堂乃合欢宗外门唯一的交易重地，厉九霄自从选择辅修丹道之后，往来此地便颇为频繁。
加之他在外门因某些特殊原因也算声名不小。
即便凌霜汐性子冷淡，从未刻意关注过哪位外门弟子，却仍对这个经常来购买低级丹方和材料的厉九霄留有印象。
若她没记错，这厉九霄在丹道上的造诣，应还只是个一阶低级丹师？
而养身丹与青灵丹，皆为一阶中级丹药中炼制难度颇高的精品。
寻常一阶中级丹师炼制都极为艰难，成功率不高。
他一个低级丹师，突然跑来购买这两种中级丹方，意欲何为？
难道……他在丹道上有所突破，晋入中级了？
想到这里，凌霜汐心下刚泛起一丝波澜，随即又暗暗摇了摇头。
可惜，一阶中级丹师在外门弟子中实属寻常，不值一提。
莫说中级丹师，即便是一阶高级丹师，门内也足有百八十人，个个修为不俗。
其中天赋卓绝者，年纪轻轻便已成就非凡，甚至未及不惑之年便已名扬宗门。
她深知厉九霄修炼极为刻苦，每日打坐炼气，夜以继日，汗水浸透衣衫，但仙途漫漫，崎岖难行，有时并非竭力便能叩开那神秘天门。
修仙一途，根骨资质乃是根本，至关重要。
无论钻研丹道还是追求仙途，厉九霄的天资都堪称驽钝，愚鲁不堪。
往往他苦修十载所得，尚不及天赋异禀者一月光阴的进境，差距犹如天堑。
她心中浮现出厉九霄白发苍苍、灵气枯竭，最终化作一抔黄土的凄凉画面，仿佛已窥见数年后他寿元耗尽、归于尘土的悲凉结局。
修行之路，犹如一根细丝悬于万丈深渊之上，有人初踏便失足跌落，有人虽苦苦支撑至半途，却终究未能抵达彼岸，凡未成功者，皆是输家，徒留遗憾。思及此处，她眼底不禁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但转瞬之间，她便收敛心神，神色恢复如常。
自储物戒中轻轻一抹，灵光闪烁，取出两枚晶莹剔透的玉简，随手抛向厉九霄，语气平淡道：“两百灵石。”“谢长老厚赐。”厉九霄恭敬地接过玉简，躬身致谢，又在一旁的药材摊上细细挑选了几味灵草，付清灵石后，向凌霜汐深深一礼，郑重道：“弟子告退。”
转身之际，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她襟前的流云纹饰，心头微动，随即匆匆迈步离去，背影渐行渐远。
……
回到住处，厉九霄推开木门，踏入静室。
室内烛火摇曳，映照四壁书架，他缓步至案前，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养身丹丹方，轻轻铺展于桌面。
察觉自身暗疾缠身、气海紊乱后，厉九霄心中如履薄冰，终日忧心忡忡。
他忆起旧伤复发时的剧痛，每每思及修为恐将倾覆，便夜不能寐。
经多方查证，他翻阅古籍、遍访丹师，耗费旬月光阴，终证实这养身丹正是调养身体的绝佳良方。
尤其对他这般根基受损的情形，此丹具有奇效，能滋养经脉、固本培元。
若想根除暗疾，此丹不可或缺，否则修炼之路必成泡影。
凡丹药皆含丹毒，此乃天道平衡之理。
丹药品阶高仅意味着丹毒稀少隐晦，绝非全然无害。
倘若修士在短期内服食过多丹药，必致丹毒淤积体内，犹如泥沙沉积河道。
此毒顽固异常，极难祛除，一旦侵入五脏六腑，便如附骨之疽。若不及早清除，轻则修为停滞不前，重则反噬根基，致使境界倒退、寿元大减。
修士通常每炼化定量丹药便立即驱除丹毒，以防沉积。
然而祛毒耗时往往远超炼化丹药之功，需盘坐静室、运转周天，往往耗费数日乃至旬月，极大拖累修炼进境。
而这养身丹历经数代丹修改良，非但疗效卓著、耗费锐减，更可令人无惧丹毒，恣意吸收药力，使修炼效能激增十倍有余，实为逆天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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