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我带着昆图斯,轻装简从,骑马前往中卢县郊外的杏花酒肆。一路上,我保持着高度警惕,昆图斯也紧握着腰间的刀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杏花酒肆坐落在一条蜿蜒小溪旁,酒肆前栽种着几株老杏树,此时虽非花期,却也枝叶繁茂,为酒肆增添了几分雅致。酒肆不大,是典型的南方木质结构,古朴而宁静。
当我们走进酒肆时,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名小二在柜台后打盹。我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酒肆最深处的一张靠窗的桌子旁。那里坐着一个年轻人。
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衫,气质儒雅,面容俊俏,眉宇间带着几分书卷气。他手中轻摇着一把折扇,虽是夏日,却也显得风度翩翩。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
他便是蔡芸儿的哥哥,蔡家当家蔡诚蔡信达的儿子,蔡冲,字伯飞。我曾听闻此人,他是荆州有名的才子,早年便被举荐为孝廉,前途无量。更重要的是,他的老师,正是当朝御史大夫韦大人。这层关系,足以让他在荆州士林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想必阁下便是罗大人了?”蔡伯飞放下折扇,起身拱手行礼,声音温润如玉,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疏离。
“正是。阁下便是蔡伯飞?”我回礼道。
“正是在下。”他微笑着示意我们入座,并亲自为我们斟茶,“昨日听闻,小冉姑娘替罗大人挡刀,蔡某深感敬意。”
他没有直接提及刺客是谁,而是先表达了敬意,这让我对他多了几分重视。
“蔡兄的消息,倒是灵通。”我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蔡伯飞轻叹一声,道:“大人在中卢县剿匪,声势浩大,已然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不瞒大人,荆州庞家,正是山匪的幕后金主。这一点,在荆州高层并非秘密。他们垄断了荆州大部分的盐铁生意,需要山匪为他们开路,清理异己。大人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自然会狗急跳墙,派人行刺,想必也是庞家所为。”
听到这里,我心头猛地一震。庞家!原来是他们!我之前对庞家的了解仅限于他们是荆州豪族,却从未想过他们竟是山匪的幕后金主,更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大胆,直接派人刺杀我。蔡伯飞的话,瞬间解开了我心中的疑惑,也让我对荆州的局势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他顿了顿,继续道:“舍妹前往大人身边,并非恶意。家父只是想暗中保护大人,因为我们早已预料到庞家会对大人有所行动。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心急,竟敢直接派刺客行刺。”
我就知道蔡芸儿的到来,并非偶然。他们暗中保护我,是为了什么?仅仅是出于善意?还是有更深层次的考量?
蔡伯飞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他从怀中掏出一方温润的玉佩,递到我面前。那玉佩雕工精美,质地温润,一看便知是价值不菲之物。
“大人,蔡家在荆州经营多年,掌控着荆州大部分的米行和布庄,在各行各业都有所涉猎。这枚玉佩,便是蔡家的信物。”他将玉佩放在桌上,推到我面前,“日后大人若有需要,只需亮出此玉佩,蔡家在荆州的力量,便可为大人所用。无论是提供情报,还是调集物资,甚至在关键时刻,也能为大人提供助力。”
我拿起玉佩,触手生温。这块玉佩,代表着蔡家在荆州庞大的势力网络。蔡家此举,无疑是在向我示好,甚至是在向我抛出橄榄枝。他们为何要这样做?是为了对抗庞家?还是为了在这乱局中,寻找一个新的盟友?
我将玉佩收入怀中,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将蔡伯飞的话牢牢记下。蔡家的示好,无疑为我未来的行动提供了巨大的便利,也让我看到了对抗庞家的希望。然而,世家大族之间的利益纠葛错综复杂,他们的帮助,也必然附带着某种条件。我必须保持清醒,不能被眼前的利益蒙蔽。
一旁的昆图斯,在听到蔡伯飞的解释后,眼中原本的警惕之色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他显然对蔡伯飞的话深信不疑,认为蔡家是真心实意地帮助我们。他甚至在蔡伯飞说到庞家是山匪幕后金主时,义愤填膺地拍了桌子。
“原来是庞家这群狗贼!”昆图斯怒道,“我就说那些匪徒怎会如此嚣张,原来背后有靠山!百夫长,我们定要将庞家连根拔起!”
我看了昆图斯一眼,没有出声阻止他的激动。我知道他性情耿直,爱憎分明,对于蔡冲这番“仗义执言”,自然会深信不疑。而这,或许也是蔡冲希望达到的效果。
蔡冲微笑着看向昆图斯,眼中带着一丝赞赏:“这位壮士果然是性情中人。庞家作恶多端,终有一日会自食恶果。大人有壮士这般忠心耿耿的部下,实乃幸事。”
接下来的交谈,蔡冲又向我透露了一些关于庞家在荆州势力分布的细节,以及他们与某些地方官员勾结的证据。他言辞恳切,分析透彻,让我对荆州的局势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离开杏花酒肆时,已是夕阳西下。我与昆图斯骑马返回县衙,一路上,昆图斯依然沉浸在对庞家的愤慨和对蔡家的感激之中。我则保持着沉默,心中思绪万千。
刺杀事件,让我看到了庞家的狠辣与无所不用其极。小冉的舍身相救,让我感受到了她对我深厚的忠诚与依赖,也让我更加坚定了守护中卢百姓的决心。而蔡家的出现,则为我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让我看到了对抗庞家的希望,但也让我陷入了更复杂的政治漩涡。
荆州这潭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我不仅要面对明面上的敌人,更要警惕暗中的算计。蔡家伸出的橄榄枝,究竟是助力,还是另一个陷阱?我必须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但无论如何,为了中卢的百姓,为了那些被压迫的无辜生命,我都会继续走下去,直到将这乱世的阴霾彻底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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