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周清就醒了。
他不是被吵醒的,而是被身体里那个属于二十一世纪的生物钟给叫醒的。
窗外,院子里已经有了些许动静。
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压低了嗓门的咳嗽声,还有远处传来的扫帚摩擦地面的沙沙声。
这就是1958年的华京市,一个没有手机和网络的清晨。
鲜活,且真实。
周清没有急着起床,而是躺在床上,冷静地整理着脑子里那些纷乱的记忆。
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个老实巴交的孤儿,没什么心眼。
而他,来自六十多年后,见惯了人心的复杂。
想要在这个院里安稳地当个“旁观者”,就必须先摸清这里的“规矩”。
而规矩,往往是由人定的。
四合院里,能定规矩的,只有那三位管事大爷。
“既来之,则安之。”
周清坐起身,眼神里没有半分迷茫,只有棋手落子前的平静。
拜山头,是免不了的程序。
……
出了门,周清先去供销社跑了一趟。
他没买什么贵重东西,就要了两包稻香村的点心,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
又买了两包大前门香烟。
礼物不重,但面子上绝对过得去。
拎着东西,周清直奔前院。
第一站,一大爷,易中海。
“咚咚咚。”
“谁啊?”屋里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一大爷,是我,周清。”
门开了,易中海那张布满褶子的脸出现在门后。
他看到周清,又看到他手里的东西,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是小周啊,快进来,快进来,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嘴上客气着,手却很自然地接过了点心和香烟。
周清微微一笑,迈步进屋。
屋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一股老工人的严谨气息扑面而来。
“一大爷,我刚搬来,以后就住这院里了,您是咱们院的管事大爷,我先来跟您报个到。”
周清话说得客气,姿态放得很低。
易中海点点头,指了指板凳:“坐。小周啊,你这事办得敞亮,懂规矩。”
他慢悠悠地给周清倒了杯热水,开始盘问。
“在东方机械厂当学徒工?好啊,年轻人,有技术才有饭吃。”
“家里……就你一个人了?”
“嗯。”周清点头,表情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黯然。
易中海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多想,以后就把这院里当自己家。”
“咱们院里的人,虽然有点小吵小闹,但根子上都是好的。”
“以后啊,要跟邻里多走动,要团结,要互助,明白吗?”
周清连连点头,一脸受教的模样。
“明白,一大爷,我听您的。”
心里却是一声冷笑。
来了。
这“团结互助”的调子,就是给他上的第一道紧箍咒。
翻译过来就是:以后院里谁家有事,你小子得出钱出力,别想躲清静。
尤其是他易中海看中的“养老股”何雨柱,和何雨柱的“拖油瓶”秦淮茹一家。
这老狐狸,从第一面开始,就在为自己的养老大计布局了。
“行,你这觉悟,我很放心。”
易中海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算是结束了这次谈话。
周清起身告辞,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
……
从一大爷家出来,周清直奔二大爷刘海中家。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暴喝。
“老子说的话你当放屁是不是?让你把工具擦干净,你看看你这擦的什么玩意儿!”
周清脚步一顿。
得,官迷二大爷正在家里耍官威呢。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敲响了门。
“谁啊?”这次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二大爷,我是新搬来的周清。”
门“吱呀”一声开了,刘海中那张不怒自威的国字脸探了出来。
他看到周清,愣了一下,随即挺直了腰板,背起手。
“哦,是小周啊,进来吧。”
一股领导接见下属的派头,拿捏得死死的。
周清进屋,将点心和烟递过去。
“二大M,以后在一个院里住着,您多关照。”
刘海中接过东西,随意地放在桌上,眼神却在上面瞟了好几眼。
“嗯,坐。”
他清了清嗓子,官腔十足地开了口。
“小周啊,年轻人,在厂里要好好干,要听领导的话,要遵守纪律。”
“咱们院里,也是一样,有规矩!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一大爷管思想,我呢,主要就是管管咱们院里的纪律和规矩。”
周清垂着眼,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心里却差点笑出声。
一个七级锻工,愣是让他干出了厂长的气势。
这院子才多大点地方?还分管思想和纪律?
这权力欲,真是深入骨髓了。
“二大爷您说得对,我记下了。”周清恭敬地回答。
“嗯,你这个态度就很好。”
刘海中满意地点点头,享受着这种被人仰视的感觉。
“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在厂里,我比你多吃好几年的盐!”
又是一番敲打和说教,周清才得以脱身。
……
最后一站,后院,三大爷阎埠贵家。
阎埠贵是个小学老师,院里唯一的“文化人”。
周清刚走到门口,门就开了。
阎埠贵扶着老花镜,笑眯眯地看着他,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是小周吧?我一听这脚步声,就知道是你。”
周清心里暗道一声“好家伙”。
这耳朵,怕不是装了雷达。
“三大爷,您好。”
周清笑着递上最后一份礼物。
阎埠贵的眼睛在点心和香烟上飞快地扫过,心里瞬间就估算出了价格。
脸上笑意更浓了。
“哎呀,你这孩子,太客气了,快屋里坐。”
一进屋,一股子精打细算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每样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不是为了美观,而是为了方便清点。
“小周啊,一个月工资多少啊?”
“粮本上,定量是多少斤啊?”
“平时吃饭,打算自个儿做,还是……”
阎埠贵的问题,跟前两位大爷截然不同。
句句不离钱和粮。
周清滴水不漏地应付着,关键信息一概模糊处理。
“工资刚当学徒,够自己吃饱饭。”
“定量嘛,就按国家的标准来。”
他越是这样,阎埠贵心里就越是痒痒。
这小子,看着老实,嘴巴倒挺严。
一顿饭的功夫,阎埠贵旁敲侧击,愣是没套出半点有用的信息。
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周清告辞离去。
他拿起周清送来的那包大前门,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桌上。
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这趟“拜山头”,不算亏。
……
一上午的时间,周清走完了三家。
三位大爷,三副嘴脸,在他脑海里形成了清晰的画像。
一大爷易中海,伪善的道德家,图的是人心和长远的养老投资。
二大爷刘海中,饥渴的官僚,图的是权力和被人服从的快感。
三大爷阎埠贵,精准的算盘精,图的是眼前一分一毫的实际利益。
没一个省油的灯。
周清走在院子里,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敌人不怕多,就怕看不清。
现在,所有牌都摊在了明面上,接下来的棋,就好下了。
他正准备回屋,一阵尖锐的叫骂声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挨千刀的小兔崽子!让你看着妹妹,你倒好,跑出去野了!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周清循声望去。
只见中院的屋檐下,一个身材臃肿、脸色蜡黄的老婆子,正叉着腰,对着屋里破口大骂。
正是贾家的老虔婆,贾张氏!
骂声尖利刻薄,传遍了整个院子。
周围的邻居们似乎早已习惯,一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听见。
就在这时,那骂得正起劲的贾张氏,眼神一转,忽然就定格在了周清的身上。
她的骂声戛然而止。
那双下三白的眼睛,像两把淬了毒的锥子,上上下下地把周清扫了一遍。
那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友善。
只有一种……饿狼看到鲜肉时的贪婪和算计。
仿佛在估量着,这块新来的“肥肉”,能榨出多少油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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