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
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整个四合院,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死死地钉在那个刚刚向前迈出一步的年轻人身上。
周清笑了。
在那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笑容很淡,却像一把锋利的刻刀,将一大爷易中海脸上那“公正”的面具,割开了一道裂缝。
“说完了吗?”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语气平静,不带一丝火气。
仿佛在问,菜市场的白菜,今天什么价。
易中海眉头一皱,一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说完了,就该我说了。”
周清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扫过地上满脸怨毒的贾张氏。
扫过怒目而视,却又有些不明所以的何雨柱。
扫过人群里幸灾乐祸的许大茂。
最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易中海的脸上。
“一大爷,您刚才说,咱们院要团结,要互助,邻里之间像一家人。”
“这话,我赞同。”
“但是,我今天就想当着全院街坊的面,问三个问题。”
他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了精密的计算,不偏不倚地砸在众人心头。
“第一个问题,关于借粮。”
周清看向贾张氏,眼神里没有鄙夷,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贾家大妈,您说您家揭不开锅,找我借粮。”
“那我问您,我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学徒工,一个月工资二十七块五,定量二十八斤。我把粮食借给了您,我吃什么?”
贾张氏张了张嘴,想说“你一个大小伙子还能饿死?”
但周清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我饿着肚子,在车间里跟烧红的铁块打交道,万一头晕眼花,出了工伤事故,谁负责?”
“是我自己,还是您贾家,或者是在座的哪位?”
“为了‘团结’,为了‘互助’,我就得冒着生命危险,把自己的口粮让出去?”
“一大爷,您是八级钳工,是老师傅,您给我评评理。”
“这种用我的命去换您家一顿饱饭的‘团结’,它道德吗?”
“道德”两个字,被他轻轻吐出,却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所有人的脸上!
刚才那些窃窃私语,说周清“心硬”、“不近人情”的邻居,全都闭上了嘴。
是啊……
这道理没错啊!
让人家把活命的口粮拿出来,自己饿着肚子去干重活,这……这确实不叫团结,这叫抢劫!
易中海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没想到,周清的反击,竟然是从这个角度切入!
他完全绕开了“该不该借”的情感纠纷,直接把问题上升到了“生存权”和“生产安全”的高度!
这让他怎么反驳?
说周清就该饿着?
那他这个一大爷,就是草菅人命!
“我……”
易中海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清的目光,已经转向了下一个目标。
何雨柱。
“傻柱大哥,你说我仗着读了几天书,看不起工人。这话,我更不明白。”
“秦姐来借粮,我拒绝了,并且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我告诉她,院里有一大爷,是八级钳工,德高望重,最是古道热肠。”
“还有您,何师傅,食堂大厨,人脉广,路子宽,心肠好。”
“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比我这个刚进厂的学徒工,更有能力帮助贾家。”
“我这是把解决问题的希望,寄托在院里最有能力、最热心的两位身上。”
“这怎么就成了看不起工人了?”
“难道在你眼里,一大爷和您,不配被求助吗?”
何雨柱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脑子再直,也听出了这番话里的陷阱!
周清这是在夸他吗?
这分明是在把他架在火上烤!
他要是承认周清说得对,那他今天晚上帮着贾张氏闹事,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傻子!
他要是反驳,就等于说自己和一大爷,没本事,不热心!
他“噌”地一下,脸红到了脖子根,嘴巴张了几次,愣是憋不出一个字来。
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周清这番滴水不漏的逻辑,给震住了。
这哪里是在吵架?
这分明是在讲课!
一堂把所有人都绕进去,还让你没法反驳的公开课!
周清没有停。
他知道,光是辩解,还不够。
他要做的,是彻底摧毁对方的逻辑根基。
“第二个问题,我想说说,救急,还是救穷。”
他看向院里的所有人,声音提高了一点。
“街坊们,谁家都有个手头紧,揭不开锅的时候。真要是急事,比如生病了,没钱买药,那别说借粮,我周清砸锅卖铁,也得帮一把!这叫救急!”
“可贾家是什么情况?”
“一个壮劳力秦淮茹,一个月二十七块五的工资。一个老太太,能走能动。三个孩子,最大的棒梗都快能打酱油了。”
“这样的家庭,不去想着怎么开源节流,怎么教育孩子懂事,却把希望寄托在邻居的接济上。”
“今天找我借,明天找李家要,后天再去王家哭。”
“我问问大家,这样的家庭,是个什么?”
“是个无底洞!”
“今天我借了,明天她还会来。这个月我帮了,下个月她还指望我。”
“请问,我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我是在培养一个自食其力的家庭,还是在鼓励一个好吃懒做的无底洞?”
“咱们工人阶级,最讲究的就是自力更生!靠自己的双手创造未来!”
“这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风气,一旦开了头,咱们这个院子,以后还会有安生日子吗?”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院子里炸响!
之前还同情贾家的几个邻居,此刻脸上都露出了思索和后怕的神情。
是啊!
周清说得对!
这贾家,可不就是个无底洞吗!
谁沾上谁倒霉!
今天要是逼着周清借了粮,那明天,贾张氏是不是就能理直气壮地去敲自己家的门了?
想到这里,不少人背后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们看向贾张氏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从同情,变成了警惕和厌恶。
贾张氏彻底懵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所有不堪的心思,都被周清血淋淋地剖开,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她想哭,想闹,想撒泼。
可是在周清那冰冷的、如同手术刀一般的言辞面前,她所有的招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发现,自己连哭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周清的目光,最后,也是最重的一击,落回到了审判席上,那个脸色已经铁青的一大爷,易中海身上。
“第三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问题。”
“我想问问一大爷您,作为咱们院的管事大爷,您到底想把咱们院,带成一个什么样的院子?”
“是带成一个讲道理、守规矩,人人自力更生,邻里之间守望相助的正气大院?”
“还是带成一个谁家穷谁有理,谁会闹谁占便宜,谁嗓门大谁就能对别人道德绑架的无赖大院?”
“今天,贾张氏堵着我的门,又哭又闹,进行人格侮辱,您作为一大爷,视而不见。”
“何雨柱被煽动,对我进行人身威胁,您作为一大天,听之任之。”
“现在,您召开全院大会,不是为了明辨是非,惩治歪风邪气,反而是要给我这个受害者,扣上一顶‘不团结’的帽子,逼我道歉,逼我妥协。”
周清向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
“一大爷,我请问您!”
“您这么做,到底是为了所谓的‘邻里团结’,还是为了维护您自己‘和稀泥’的权威?”
“您今天能为了‘团结’,牺牲我周清的利益和尊严。”
“那明天,您是不是也能为了‘团结’,牺牲在座任何一家的利益和尊严?”
“这样的‘团结’,谁敢要?!”
“这样的‘一大爷’,谁敢信?!”
轰!
周清的最后一句话,如同引爆了一颗炸弹!
整个四合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震得头皮发麻!
太狠了!
这番话,太狠了!
这已经不是在辩解了,这是在诛心!
这是在当着全院人的面,扒掉了一大爷易中海身上那件“道德”的外衣,将他那点自私的、为了掌控全局而不惜牺牲别人的心思,赤裸裸地揭露了出来!
降维打击!
这完全是一场降维打击!
院里的人,习惯了用人情、辈分、哭闹来解决问题。
而周清,用的是逻辑,是道理,是直指核心的阳谋!
易中海坐在那里,浑身都在发抖。
他的脸,由青转红,由红转紫,最后变成了一片死灰。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从开口。
周清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锁,死死地锁住了他所有的话术。
他引以为傲的“道德绑架”,在周清那“生存权”的质问下,显得无比虚伪。
他苦心经营的“权威”,在周清那“牺牲论”的拷问下,变得摇摇欲坠。
他感觉,自己不是坐在审判席上。
而是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贾张氏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何雨柱站在那里,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满脸的迷茫和羞愧。
许大茂缩在人群里,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他看着周清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深深的恐惧。
而一直坐在老槐树下,闭目养神的聋老太太,在这一刻,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极致的欣赏。
道理,讲完了。
逻辑,碾压了。
全场,寂静了。
易中海脸色铁青,贾张氏哑口无言。
这件事,会如何收场?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院里真正的定海神针。
聋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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