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幕之上。
那份记录着“孤独病毒”如何终结一个文明的，冰冷彻骨的文档，开始发生了新的变化。
黑色的宋体字，那些由Dr.Mo用最后的力气书写下的文字，开始变得模糊。
它们像是滴落在宣纸上的墨迹，被无形的水晕染开来。
不。
更像是……流淌的血液。
每一个字母，每一个笔画，都在拉长，变形，最终化作一道道暗红色的细流，顺着纯白的背景，缓缓向下淌去。
那份承载着一个文明悲鸣的报告，就以这样一种诡异而凄美的方式消散。
最终整个光幕，再次归于一片纯粹的黑暗。
死寂。
压抑。
仿佛在为那个在孤独中走向灭亡的世界，进行一场无声的哀悼。
但这哀悼，并未持续太久。
黑暗的中央，一点微光，悄然亮起。
那光芒迅速扩大，驱散了黑暗，重新占据了整个屏幕。
一个新的画面，一段全新的录像，展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
那是一片深邃、浩瀚的宇宙。
冰冷的星光在远处闪烁，巨大的气态行星拖着绚丽的光环，缓缓转动。
一条瑰丽的星河，横贯天际。
在画面的正中央，一颗蔚蓝色的星球，安静地悬浮着。
那是……地球。
所有人都认得出来。
但，这又是另一个平行宇宙的地球。
就在这时，画面中的空间，开始出现了诡异的涟漪。
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无数看不见的石子。
一圈又一圈的空间波纹，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向着四周扩散。
紧接着。
在那些扭曲最剧烈的空间中心点。
一个又一个庞大无比的阴影，撕裂了现实的帷幕，强行挤入了这片宇宙！
那是一支舰队！
一支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外星文明的舰队！
数以万计的星舰，布满了整个镜头。
它们的造型，充满了非人的，诡异的生物学美感。
每一艘战舰，都像是一只巨大的，有着暗金色甲壳的球形软体动物。
舰体的表面，布满了螺旋状的纹路，仿佛某种古老生物的化石。
在这些“甲壳”的两侧，伸出无数条粗壮的，如同章鱼触手般的黑色管状物。
那些管状物的末端，闪烁着幽蓝色的，令人心悸的能量光芒。
这支舰队的规模，遮天蔽日。
它们的存在，让远处的恒星都显得黯淡无光。
它们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就带来了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抖的压迫感。
一种……文明层级的，绝对碾压。
光幕前的无数世界，那些同样拥有星际航行能力的科技文明，在看到这支舰队的瞬间，全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他们能从那些战舰的设计，能量的波动，以及空间跃迁的方式中，解读出那背后所代表的，是何等恐怖的科技水平。
那是远远超越了他们现有认知，甚至超越了他们理论想象极限的……超级文明。
而这支舰队的目标，不言而喻。
正是那颗蔚蓝色的，毫无防备的星球。
地球。
画面中，那无数的“触手”末端，幽蓝色的光芒开始变得愈发炽亮。
毁天灭地的能量，正在汇聚。
一场针对整个星球的，饱和式的毁灭性打击，即将在下一秒……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文档的虚影，开始在画面的下方，缓缓浮现。
那熟悉的，冰冷的，基金会官方报告格式。
【项目：SCP-CN-1250“覆灭女巫”】
【附录档案：ADYTUM-001-LOG-……】
文档还没有完全显现。
上面的信息，还模糊不清。
但是，仅仅是那个标题，那个再一次出现的“覆灭女巫”的名字，就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神雷，狠狠地劈在了每一个人的脑海里！
诸天万界，瞬间炸开了锅！
不需要更多的解释！
不需要任何文字说明！
所有人都明白了！
眼前这支强大到令人绝望的，足以轻易抹平一个行星系的外星舰队……
这个看起来科技水平已经进化到顶点的超级文明……
竟然……
竟然也他妈的只是“覆灭女巫”的……又一个形态？！
……
超神世界。
巨峡号，甲板。
海风呼啸，吹动着杜卡奥上校那一头标志性的白发。
但他此刻，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凉意。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气，正在他的四肢百骸中疯狂窜动。
他的双手，死死地扣着身前的栏杆，指节发白。
“不可能……”
杜卡奥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
“这绝对不可能！”
他身旁的葛小伦，更是早就已经呆立当场，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我……我草……”
“杜……杜卡奥上校……我没看错吧？”
葛小伦的声音都在发抖，他指着光幕，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荒诞不经的画面。
“那……那是一整个文明啊！”
“一个拥有跨星际舰队的超级文明啊！”
“这玩意儿……怎么可能也跟那个‘覆灭女巫’有关系？”
“它不是一坨黑色的肉块吗？！”
“它不是一种叫‘孤独’的病毒吗？！”
“现在怎么又变成……变成一支外星人舰队了？！”
“这他妈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葛小伦的语无伦次，也正是杜卡奥内心疯狂咆哮的疑问。
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军事统帅，他的一生都在与各种敌人打交道。
饕餮、恶魔、以及未来可能出现的，各种各样的外星侵略者。
他可以去分析敌人的战略。
他可以去研究敌人的科技。
他可以去评估敌人的弱点。
因为所有的敌人，都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是“一个”敌人。
饕餮文明，就是一个饕餮文明。
恶魔女王莫甘娜，就是恶魔女王莫甘娜。
他们有固定的形态，有明确的目的，有可以被理解的逻辑。
可是……
杜卡奥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光幕中那支庞大到令人绝望的舰队。
他的心脏，在疯狂地抽搐。
他一生建立起来的所有军事理论，所有战略思想，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小伦……”
杜卡奥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你还不明白吗？”
“我们……我们都错了。”
“我们从一开始，就用我们贫乏的想象力，去错误地定义了它。”
葛小伦愣住了。
“什么意思？”
杜卡T奥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它不是一坨肉块。”
“它也不是一种病毒。”
“它甚至……不是一支舰队。”
“这些，都只是它想让我们看到的‘投影’而已。”
葛小伦的大脑，一片空白。
“投影？”
“没错，投影。”
杜卡奥的眼神，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那是一种顶级战略家在面对完全无法理解的对手时，所产生的智识上的崩塌。
“那个黑色的肿块，是它在‘物理湮灭’这个概念上的投影。”
“那个‘孤独病毒’，是它在‘精神凋零’这个概念上的投影。”
“而现在……”
杜卡奥的目光，扫过那数以万计的，充满了生物质感的恐怖战舰。
“眼前这个强大的外星文明，是它在‘科技毁灭’这个概念上的……又一个投影！”
“它根本就不是‘一个’敌人！”
“它是一种……灾难的集合体！”
“它可以是任何东西！”
“它可以化身为任何一种我们能够想象，甚至无法想象的，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
“空间撕裂，情绪感染，现在又是科技碾压……”
杜卡奥惨笑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我甚至怀疑……”
“这还远远不是它的全部形态。”
“只要它愿意，它甚至可以化身为‘神’，化身为‘魔法’，化身为任何一种……我们认知中的‘终极力量’。”
“我们怎么去对抗这样一个敌人？”
“我们拿什么去对抗？”
“当我们以为它是一头猛兽，准备用猎枪对付它的时候，它变成了一场瘟疫。”
“当我们研发出疫苗，以为可以克制它的时候，它又变成了一支拥有曲率引擎的星际舰队！”
“这仗……还怎么打？”
“这根本就不是战争！”
“这是一场……处刑！”
“而我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文明，只是在被处决前，有幸欣赏了一下刽子手……那千变万化的，华丽的行刑刀而已！”
葛小伦呆呆地听着，只觉得浑身发冷，连“雄芯”的运算能力，在这一刻都似乎要宕机了。
一个……可以将“文明”本身，当做自己武器的怪物。
这已经超出了神的范畴。
这……是造物主级别的玩笑！
……
海贼世界。
千里阳光号。
甲板上，草帽一伙人，也同样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之中。
“哇啊啊啊！好厉害的船！”
路飞的双眼，冒出了标志性的星星，他一手抓着草帽，一手指着光幕，兴奋地大喊。
“好多好多的船啊！比海军的军舰还要大！还要多！”
“喂！索隆！山治！”
“你们看！那些船还会发光哎！”
“他们也是海贼吗？是哪个四皇的舰队吗？好想跟他们打一架啊！”
船长那永远缺根筋的发言，让甲板上凝重的气氛，出现了一丝裂痕。
娜美一记铁拳，精准地砸在了路飞的脑袋上。
“你这个白痴！给我看清楚一点！”
“那是在宇宙里啊！宇宙里！”
“那根本不是海贼船，那是外星人的飞船啊！”
乌索普已经吓得口吐白沫，浑身筛糠般地抖动着。
“完……完蛋了……完蛋了……”
“那种东西……那种东西要来打地球了……”
“那种一发光炮就能把一座岛轰平的武器……竟然有几万艘……”
“这个世界要毁灭了啊啊啊啊！”
弗兰奇的机械眼中，数据流在疯狂地闪动，他推了推墨镜，声音前所未有地严肃。
“SUPER……一点都不SUPER啊……”
“那种舰体的构造，那种能量的运作方式……”
“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科学认知范围了。”
“我的弗兰奇将军，在它们面前，恐怕连一堆废铁都算不上……”
罗宾抱着双臂，静静地看着光幕，她的脸上虽然依旧平静，但那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出她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阿拉……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继无法理解的现实扭曲，和概念性的情绪病毒之后……”
“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拥有顶尖科技的……‘文明形态’。”
“这个‘覆灭女巫’，到底是什么？”
“一个不断变换身份，玩弄世界的……恶魔吗？”
“不……”
索隆按住了腰间的和道一文字，他的独眼之中，闪烁着锐利的寒光。
“这不一样。”
山治在一旁，点燃了一根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没错，绿藻头难得说对了一次。”
“这和之前的，感觉完全不同。”
索隆没有理会山治的挑衅，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死死地盯着画面。
“之前的黑色肿块，和那个‘孤独’，虽然恐怖，但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种……无法理解的‘现象’。”
“就像暴风雨，就像大地震。”
“你虽然恐惧它，但不会去思考它的‘意志’。”
“可是现在这个……”
索隆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这是一个‘文明’。”
“有舰队，有组织，有明确的攻击目标。”
“它展现出了……‘意志’！”
山治吐出一口浓烟，脸色阴沉地接话道。
“一个拥有自我意志的，以毁灭为目的的，并且可以随意变换自身存在形式的超级灾害……”
“这可比单纯的自然现象，要……糟糕一万倍。”
“因为自然现象，终究会过去。”
“而一个拥有意志的敌人，它会盯着你，直到你彻底灰飞烟灭为止！”
“而且……”
山治的目光，扫过那些充满了生物感的，甲壳状的战舰。
“你们不觉得……这个‘文明’本身，也很奇怪吗？”
“它看起来，就像是把某种‘生物’，直接放大，改造成了星际战舰。”
“一个将自身种族，都工具化，武器化的文明……”
“它的内部，究竟是怎样一种社会结构？”
山治的声音，压得极低。
“这个所谓的‘覆灭女巫’文明，真的有‘社会’这种东西吗？”
“它们……真的有独立的‘自我’吗？”
“还是说……”
“这数以万计的战舰，这数以亿计的船员，都只是一个统一意志下的……傀儡？”
“就像……一个人的手和脚一样？”
“整个文明，都只是‘覆メ女巫’这一个体的……延伸？！”
此言一出。
整个千里阳光号，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连路飞都停止了吵闹，他虽然听不太懂那些复杂的话，但也从山治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
一个文明。
只是一个怪物的手脚。
这个认知，比任何毁天灭地的画面，都要来得更加震撼，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彻底颠覆，存在被彻底否定的……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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