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林子阳推开办公室的门时，前台的小周正抱着一摞文件往碎纸机走。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纸浆味，混合着咖啡冷却后留下的微酸气息。
见他进来，小姑娘手一抖，文件撒了一地，白纸如雪片般铺开在地毯上。
“林总好。”她蹲下去捡，发顶翘起的呆毛在暖黄灯光下晃了晃，像根不安分的小草，在寂静中透出一丝俏皮。
林子阳弯腰帮她拾了两份，指尖触到纸张边缘的毛刺，粗糙而真实。
这让他想起大学时期熬夜赶论文的日子。
赵振宇的公司三天前正式易主，从前台到保洁，半数人还没习惯他西装革履站在走廊里的模样。
“去休息吧。”他把文件递回，“今天没人需要加班。”
小周的眼睛亮了亮，抱着文件几乎是小跑着出了门，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急促，仿佛踩着鼓点逃离了一场紧张的会议。
玻璃门闭合的“咔哒”声响里，林子阳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这是他第一次在深夜独守这间顶层办公室。
窗外夜色沉沉，陆家嘴的霓虹灯像无数颗星星坠落在人间，映得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墙上的挂钟指向九点五十分，秒针走动的声音在静谧中被放大，如同心跳。
他扯松领带，坐进老板椅，皮革与衣物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电脑屏幕在黑暗中自动亮起，冷光映出他眼底的血丝，像是燃烧未尽的余烬。
江若雪的消息还躺在手机里，绿色气泡安静地躺着：“今晚十点，查收新邮件。”
十点整，邮箱提示音“叮”地响起，清脆如风铃。
林子阳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像是猎人瞄准猎物前的屏息。
他点击收件箱，一封没有主题的邮件静静躺着，附件是份加密文档。
输入江若雪发来的六位数密码时，他的指节微微发紧——上一次这么紧张，还是赵振宇把辞退信拍在他桌上的那天。
指尖有些凉，甚至能感受到金属键盘传来的冰冷触感。
文档打开的瞬间，他的瞳孔缩了缩。
“美洲豹资本？”他低声念出对冲基金的名字，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资金流向图。
泰国央行外汇储备动向、印尼盾远期合约成交量异常攀升、马来西亚商业银行隔夜拆解利率波动……这些数据像根细针，精准扎进他的记忆——三天前系统提示的“境外资金异动”，源头在这儿。
“系统，扫描核心成员资产。”他对着空气轻声说。
视网膜上立刻跳出淡蓝色光屏，无数数字洪流般涌来。
视觉和听觉同时被信息轰炸，仿佛置身于一场无声的数据风暴之中。
基金经理的私人游艇、操盘手在百慕大的离岸账户、风控总监妻子的珠宝收藏……最终，一行红色小字在光屏中央闪烁：“目标弱点：操盘手约翰·米勒的原油期货杠杆率超400%。”
林子阳的指节抵着下巴，指腹摩挲着人中——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皮肤传来细微的摩擦感，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触觉反馈。
美洲豹资本在东南亚布局，显然想复制九七年的“货币狙击战”。
他们压注美联储加息，新兴市场货币贬值，却没想到……
“李婉婷。”他抓起内线电话，“来我办公室，带交易终端。”
两分钟后，敲门声响起，节奏紧凑。
李婉婷抱着笔记本冲进来时，发梢还沾着便利店的冷气，一股薄荷般的清凉扑面而来。
这个总是低头看鞋尖的财务助理今天穿了双新皮鞋，黑色漆皮在地上磕出清脆的响，像是某种隐秘的节拍器。
“林总。”她把终端放在桌上，推了推起雾的眼镜，“需要调哪个市场的数据？”
“泰铢、印尼盾、菲律宾比索。”林子阳调出交易平台，“市价买入，各两千万。同步做空美元兑这些货币的三个月远期合约，杠杆三倍。”
李婉婷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三……三倍？林总，这些货币最近波动很大——”
“照做。”林子阳的声音像块淬过冰的铁，“系统提示的趋势预判，错了我担着。”
他看见李婉婷喉结动了动，没再说话。
小姑娘的指尖快速敲击，交易指令一条接一条蹦出来。
机械键盘的敲击声如同密集的雨点，敲打在人心之上。
终端屏幕上，泰铢的买入价跳动着绿色数字，像群扑火的萤火虫，在黑暗中闪烁不定。
“整理交易逻辑文档。”等所有指令确认完毕，林子阳抽出钢笔在便签上写了串字母，“用这个匿名账号，十点半发在‘金融猎场’论坛。标题我来定。”
李婉婷接过便签时，指尖擦过他的手背。
她的手指冰凉，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玉。
“标题是？”
“《未来三个月，谁将引爆亚洲金融危机？》。”林子阳说，“内容就写东南亚外汇储备异常波动，暗示有人在复刻索罗斯的手法。”
李婉婷的眼睛突然睁大：“这会引起恐慌的！”
“我要的就是恐慌。”林子阳扯了扯袖扣，金属与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市场情绪是最好的催化剂。去发吧，发完把文档锁进保险柜。”
小姑娘走后，办公室重新陷入安静。
空调的低频嗡鸣与挂钟的滴答声交织成一首孤寂的夜曲。
林子阳打开微博，刷新页面。
十点四十，“亚洲金融危机预兆”的话题已经爬上热搜第十七位。
他点开第一条转发，是个拥有两百万粉丝的财经博主，配文：“细思极恐，这些数据是否在重演九七年？”
“够了。”他关掉手机，靠回椅背，真皮座椅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窗外，陆家嘴的霓虹在玻璃上投下斑斓色块，像摊融化的彩虹糖，光影交错间仿佛梦境。
系统在视网膜上跳出倒计时：“美联储利率决议倒计时1小时23分。”
凌晨一点十五分，林子阳的手机开始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总，论坛帖子被顶上热一了！”李婉婷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微博话题阅读量破五亿，彭博社都转载了！”
“知道了。”他挂了电话，目光锁定墙上的挂钟。
秒针每走一格，他的心跳就慢一拍——系统提示的“趋势预判”显示，美联储将在凌晨两点释放鹰派言论，美元指数会短时冲高，然后回落。
“还有五分钟。”他对着空气说。
视网膜上的倒计时跳到00:00:00时，他的手指精准按在“平仓”键上。
交易平台弹出确认框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干涩而清晰。
账户余额开始疯狂跳动。
五百万、五百二十万、五百四十万……最终停在5,432,718的位置。
林子阳摸出烟盒，又放下了——江若雪说过他身上的烟味像“烧糊的报纸”。
他望着屏幕上的数字，突然笑了。
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在国际金融市场上割到华尔街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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