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石桌,成了临时的作战指挥室。
程程站在桌前,手指在画满标记的地图上移动,像一根精准的手术探针。
“凌晨两点五十分,所有人从这里出发。”
她的声音很冷,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路线走这条小路,避开所有主干道。唐小虎,你带两个人负责外围放风,切断三号和五号岗亭的电话线。”
唐小虎下意识地点头,像个正在听课的小学生。
“唐小龙,你和另外两个人,目标是配电室。三点整,准时拉掉总闸,制造混乱。记住,只有三分钟时间。”
“强哥。”
程程的目光,落在了高启强身上。
“你带人,从这里,C区货场的通风管道进去。”
“目标,中心仓库。用液压剪剪开锁,把这两个货柜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
“然后,原路撤退。”
她抬起头,扫视了一圈已经完全听傻了的众人。
“三点二十分,所有人必须回到车上。三点三十,匿名电话打给缉私队。”
“听明白了吗?”
没人说话。
他们看着这个女人,看着她那张苍白却又散发着惊人光芒的脸。
这他妈哪里是砸场子。
这是军事行动。
……
夜色,像一块厚重的黑布,压在莽村上空。
高启强找到李宏伟的时候,他正坐在屋檐下,擦拭着那根棒球棍。
高启强手里也握着一根,是李宏伟给他的那根。
棍子很沉,压得他手腕发酸,心里发慌。
“宏伟……”
他的声音在抖,像秋风里的落叶。
“我……我怕……”
“我怕我干不好,把事搞砸了。”
“我就是个卖鱼的,我这辈子都没干过这种事……”
他语无伦次,像个马上要上考场,却一个字都没复习的差生。
李宏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甚至没有看他。
妈的,又来了。
战前心理辅导环节。
我他妈是黑道大哥,不是心理医生。
他擦完最后一寸木头,站起身,把高启强逼到墙角。
棒球棍的顶端,抵在高启强的喉咙上。
冰凉的触感,让高启强的呼吸瞬间停滞。
“怕?”
李宏伟凑近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毒蛇在耳边吐信。
“你现在怕,总比下半辈子都活在怕里面强。”
他用球棍,一下下地点着高启强的胸口。
“你忘了旧厂街的鱼腥味了?”
“忘了唐小龙他们是怎么用棍子指着你的鼻子了?”
“忘了你弟弟看着你,那种又心疼又瞧不起的眼神了?”
李宏伟每说一句,高启强的脸色就白一分。
“你搞砸了,最坏的结果,就是滚回去。”
“滚回你那个破鱼摊,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满手洗不掉的腥臭,被菜市场的泼妇骂,被小混混收保护费。”
“你老婆孩子,以后也跟你一样,被人踩在脚底下,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李宏伟的声音,像一把淬了毒的刀,一刀刀地,剜着高启强的心。
然后,他话锋一转。
“可你要是干成了呢?”
他抬起球棍,指向远处京海市的万家灯火。
“徐江倒了,你就是京海的新贵。”
“你会有自己的公司,住最好的房子,开最贵的车。”
“你弟弟可以安心读书,再也不用看人脸色。”
“到时候,不是你怕别人。”
李宏伟的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吓人。
“是整个京海,都他妈的怕你!”
他收回球棍,重重拍在高启强的肩膀上。
“现在,告诉我。”
“你还怕吗?”
高启强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恐惧和欲望,像两条疯狗,在他心里疯狂地撕咬。
最后,他抬起头,眼里的怯懦被一种滚烫的疯狂所取代。
他死死握住手里的棒球棍。
“我不怕了。”
……
唐家兄弟找到了高启强。
没有多余的废话。
唐小龙把一把锋利的匕首,拍在石桌上。
“强哥。”
他低着头,声音沙哑。
“以前是我们兄弟俩有眼不识泰山。”
“从今往后,我唐小龙这条命,就是你的。”
唐小虎也跟着闷声说。
“你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
他们想明白了。
跟着徐江,是死。
自己单干,也是死。
只有跟着眼前这个男人,跟着他背后那个神魔一样的李宏伟,才有一线生机。
高启强看着桌上那把匕首。
又看了看眼前这两个曾经把他踩在脚底,现在却卑微得像狗一样的男人。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老大”。
那是一种沉甸甸的,让人恐惧,又让人上瘾的滋味。
他伸出手,拿起了那把匕首。
……
李宏伟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蒙着灰的军用木箱。
“咔哒”一声,箱子打开。
里面不是钱,也不是金条。
是几副崭新的,还带着包装的黑色仪器。
“夜视仪,德国货。”
李宏伟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扔在桌上。
“强力液压剪,能剪断拇指粗的钢筋。”
“对讲机,军用加密频道,警察扫不到。”
高启强和唐家兄弟围在桌边,看着这些只在电影里见过的玩意儿,眼睛都直了。
他们对李宏伟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妈的,这都是老子当年玩真人CS,从国外淘来的装备。
陆凡的灵魂在心里吐槽。
没想到穿越过来,还能派上用场。
早知道,就该多买几把仿真枪了。
……
夜,更深了。
李宏伟独自坐在院子里,还在擦那根棒球棍。
好像要把自己的指纹,都擦进木头的纹理里。
程程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她身上披着一件李宏伟的旧外套,在夜风里,显得有些单薄。
“我不担心计划。”
她开口,声音很轻。
“我担心他。”
她的目光,投向高启强所在的那个房间。
“他今天的情绪,很不稳定。”
“就像一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
李宏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转过头,看着程程。
黑暗中,她的侧脸线条柔和,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他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程程惊呼一声,跌坐在他腿上。
“玉不琢,不成器。”
李宏伟把她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闻着她头发上洗发水的清香。
“一头绵羊,要把它变成狼,总得先让它见见血。”
“今晚,就是他的开刃之日。”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变态的,创造者的快感。
程程没有挣扎。
她能感觉到,沉稳有力的心跳。
“你好像……很享受这一切。”她低声说。
“当然。”
“看着自己亲手写下的剧本,被演员一字不差地演出来。”
“你不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吗?”
“而你,程程。”
“你是我最得意的,女主角。”
……
凌晨两点四十五分。
院子里,死一般寂静。
高启强带着唐家兄弟,还有几个挑出来的莽村混混,一身黑衣,脸上涂着油彩。
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李宏伟站在他们面前。
他没有穿黑衣,依旧是那件随意的T恤。
他走到高启强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比指甲盖还小的东西,塞进高启强的耳朵里。
微型耳机。
“行动中,随时保持联系。”
他的声音很平静。
“遇到任何突发情况,听我指挥。”
高启强点了点头,喉结上下滚动。
李宏伟退后一步,靠回那辆黑色的越野车上。
他冲着高启强,咧嘴一笑。
“去吧,总经理。”
“我和总设计师,会全程看着你表演。”
无形的压力,像一张巨网,瞬间笼罩了高启强。
他知道,从他踏出这个院门开始,他就再也不是那个卖鱼的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人,压低声音,吐出一个字。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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