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把窗户上的灰尘照得粒粒分明。
程程是被一种陌生的重量压醒的。
她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李宏伟放大的睡脸。
呼吸均匀，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的手臂，像一条铁链，蛮横地圈着她的腰。
而他的手……
程程的视线僵硬地往下移。
他的手，正放在她的大腿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套裙布料，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
她的脑子“嗡”的一声，炸了。
昨晚的酒意，承诺，还有那句“我会让你站在最高处”，瞬间被这只不规矩的手，拍得粉碎。
她猛地推开他，从床上弹了起来，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李宏伟被她推醒，睁开眼，眼里还带着一丝惺忪。
他看着缩在床角，满脸通红，又惊又怒的程程，打了个哈欠。
妈的，这具身体的本能。
一觉醒来，手就自动导航到目的地了。
“早。”他开口，声音沙哑。
“你……”程程抓起一个枕头，想砸过去，手举到一半又放下了。
“我什么？”李宏伟坐起来，靠在床头，光明正大地打量着她。
睡裙的领口有些乱，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
头发也乱糟糟的，眼神却像受惊的小鹿，倔强又无助。
操。
有点上头。
“我们昨晚……”程程咬着嘴唇，想问。
“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干。”李宏伟打断她，“我把你抱回来的，你吐了我一身。”
指了指自己身上那件皱巴巴的T恤。
“你看，证据。”
程程的脸更红了，从愤怒变成了羞愤。
她抓紧身上的裙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
“砰砰砰！”
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声嘶力竭的叫喊。
“宏伟哥！宏伟哥！”
房门被一脚踹开。
高启强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一眼就看到了屋里的情形，愣住了。
李宏伟还靠在床上，程程则衣衫不整地缩在床角。
“我……我……”高启强语无伦次，下意识地想退出去。
“说事。”李宏伟的脸色沉了下来。
“出事了！”高启强也顾不上尴尬了，声音都在发抖，“徐江疯了！他的人像狗一样，满城在找我们！”
“旧厂街那几个以前跟我说过话的兄弟，全被打了，腿都打断了！”
话音未落，唐小龙和唐小虎也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比高启强还要惊恐。
“强哥！宏伟哥！”
唐小虎扑通一声，差点跪在地上。
“徐江放话了，谁能提供我们的位置，赏金……赏金加到两百万！”
唐小龙的声音像在哭。
“我们以前的场子全被砸了，兄弟们都散了！京海……京海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
屋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暧昧的气氛被撕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死亡的阴影。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那个还坐在床上的男人。
像一群迷途的羔羊，在等待牧羊人的神谕。
李宏伟下了床，没理会他们。
他走到脸盆架旁，毛巾在冷水里搓了一把，胡乱擦了擦脸。
冰冷的水，让他彻底清醒。
妈的，徐江这条老狗，比预想中还要疯。
不过，这样才好玩。
压力测试，现在才算正式开始。
他擦干手，指了指屋里那个还处于震惊状态的女人。
“别看我。”
“我只管动手。”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所有人的心里。
“动脑子的事，问你们大嫂。”
“我们的，总设计师。”
高启强愣住了。
唐家兄弟也愣住了。
他们看着缩在床角，像只受惊兔子的程程，眼神里全是怀疑和不屑。
她？
一个女人？
在这种要命的关头，能干什么？
李宏伟无视了他们的目光，他走到程程面前，蹲了下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
“你的投名状，来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让他们服你。”
“或者，我们一起死在这儿。”
程程的心脏狂跳。
她迎着李宏伟的目光，又看了看门外那几张写满怀疑和绝望的脸。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心脏。
但另一种更强烈的东西，压过了恐惧。
那是属于学霸的骄傲，是被人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狠劲。
她深吸一口气，从床上下来。
她甚至没整理自己凌乱的衣服，就那么光着脚，走到了那几个男人面前。
脸色冰冷。
“把你们知道的，关于徐江的一切。”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
“都告诉我。”
“一个字，都不许漏。”
半小时后。
程程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高启强和唐家兄弟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焦急地踱步。
“宏伟哥，这……这行吗？”高启强搓着手，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唐小龙更是忍不住，啐了一口。
“妈的，让个娘们想办法，还不如我们兄弟几个冲出去，跟徐江那老狗拼了！”
李宏伟靠在越野车上，正拿一块破布，擦拭着昨天溅上血迹的棒球棍。
他头也没抬。
“我赌她行。”
他吹了吹棒球棍上不存在的灰尘。
“你赌吗？”
唐小龙被他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一看，瞬间闭上了嘴。
屋里。
一张巨大的京海市地图，被铺在地上。
程程跪在地图上，手里拿着一支红色的笔。
她的头发散乱，眼神却专注得可怕。
徐江名下所有的KTV，酒吧，游戏厅……一个个被圈了出来。
他手下几个核心头目的活动范围，被用黑色的线连接起来。
他主要的资金来源，被画上了一个又一个的叉。
不到一个小时。
一张错综复杂，却又脉络清晰的地下帝国网络，出现在地图上。
程程看着这张图，像一个外科医生，在审视病人的X光片。
寻找着那个最致命的，可以一刀毙命的肿瘤。
最后，她的笔尖，停在了一个地方。
一个看起来，和所有打打杀杀都毫无关系的地方。
门开了。
程程走了出来。
她脸色苍白，嘴唇因为缺水而有些干裂，但那双眼睛，亮得像两颗寒星。
她把那张画满了标记的地图，“啪”的一声，拍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徐江的根，不在这里，也不在这里。”
程程的手指，划过那些被标记出来的娱乐场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
“这些，都是他的枝叶，砍了还会再长。”
“砸了，只会让他更疯，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她的手指，最后重重地，点在地图边缘的一个港口图标上。
“在这里。”
“白江波国际物流中心。”
高启强和唐家兄弟都愣住了。
“物流中心？”唐小龙一脸莫名其妙，“那不是他老婆的嫁妆吗？早就半死不活了，打那里有什么用？”
“蠢货。”
程程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她抬起头，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在场的每一个男人。
“你们只知道打打杀杀，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痛。”
“这个物流中心，是徐江最大，也是最隐蔽的现金奶牛。他所有见不得光的钱，都是通过这里的货柜，洗干净的。”
“更重要的。”
程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是陈书婷的念想。徐江这个人，看似疯狗，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这本来白江波的产业。”
“我们动他一百个场子，他只会派一百条狗来咬我们。”
“可我们动了这里……”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
“这比杀他十个手下，还让他痛！”
她抬起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
“这里的安保，外紧内松。大部分摄像头都是坏的，做给外人看的。真正的监控，只有财务室和中心仓库。”
“每天凌晨三点，是他们交接班，也是监控系统重启的时间，有五分钟的空白期。”
“我们不需要杀人，不需要放火。”
“我们只需要，把他们这个月准备出海的货柜，全都打开。”
“再给缉私队，打一个匿名的举报电话。”
整个院子，死一般寂静。
高启强和唐家兄弟，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呆地看着程程。
他们看着这个女人，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看着她那双燃烧着智慧火焰的眼睛。
他们眼中的轻视和怀疑，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剩下的，只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李宏伟笑了。
他走到程程身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伸手，轻轻帮她擦掉脸颊上沾到的一点红墨水。
他的动作很轻。
他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
“我真有点爱上你了。”
程程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李宏伟直起身，转身，走到已经彻底被震住的高启强面前。
他把手里的棒球棍，塞进高启强手里。
然后，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强哥。”
“该你这个‘总经理’，带着你的兵，去打下第一块江山了。”
“别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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