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四刻的更鼓声刚落,温锦棠猛然睁眼。
额角还残留着梦火灼烧的余温,心跳如擂鼓般在耳畔震响。
她缓缓坐起,指尖触到鬓边一片潮湿——是冷汗。
那座燃烧的宫殿、翻涌的黑雾、还有那双藏在暗处的眼睛……她都记得真切。
但最让她心惊的,是梦中那枚残玉——赫然与谢临渊贴身之物一模一样。
她望着床前摇曳的烛火,低声自语:“他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极轻的一声异响,像是有人踩碎了夜的寂静。
仔细回想起来与前几次不同,这次她看清了——宫殿正中央站着两个人。
谢临渊。
还有一个着凤袍的女子。
女子的面容被火光镀得模糊,却能看清她腰间悬着与温锦棠腕间黑纹同色的玉坠,连形状也几乎一致——仿佛出自同一块原石。
她与谢临渊背靠背,手中长剑斩落三个黑袍人,转头时,目光精准地撞进温锦棠的瞳孔:小锦鲤!
唯有逆转死劫,才能破局重生!
话音未落,一柄带血的匕首穿透女子左肩。
她踉跄半步,谢临渊立即旋身将她护在身后,玄色大氅被火舌舔出个焦洞。
温锦棠想冲过去,却像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陷进滚烫的灰烬里。
救他!凤袍女子突然拔高声音,血沫溅在谢临渊的官袍上,他的死劫,只有你能解——
不!温锦棠尖叫着伸手,指尖刚触到谢临渊的衣摆,整个梦境突然坍缩。
她猛地惊醒,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浸透了中衣。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雨珠砸在青瓦上的脆响,混着她剧烈的心跳声。
贵人将遇生死劫。
沙哑的女声突然在耳畔响起。
温锦棠浑身一震,手忙脚乱摸向枕边的《气运图鉴》。
泛黄的纸页正在自动翻卷,墨迹如活物般游走,最终停在某一页,新浮现的字迹还带着未干的墨香:
“逆命者终将被命运算计,而破局者从来都是局外人。”
她的指尖发颤。
前几日谢临渊说保重时,她腕间的黑纹才爬到腕骨,此刻竟已漫过了手肘,每寸皮肤都像被细针密匝匝地扎着。
可比起疼痛,更让她心悸的是图鉴上的字——贵人二字,除了谢临渊还能是谁?
拿伞!温锦棠掀开锦被,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上,去首辅府!
丫鬟春桃被她突然的动作惊得差点打翻烛台:姑娘?
这都快寅时了,雨下得这么大...
现在就去。温锦棠扯过外袍胡乱套上,发簪歪在鬓边也顾不上,若误了时辰,谢大人会没命。
春桃见她眼尾泛红,哪敢多问,抱着油伞就往外跑。
首辅府的朱漆大门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雨丝如银针般刺透夜色,将首辅府的青瓦敲击出金戈铁马般的肃杀。
温锦棠踩着积水冲进去时,门房刚要喝止,却见她腰间挂着谢临渊亲赐的玉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沿着抄手游廊往书房跑,雨丝顺着伞骨劈头盖脸砸下来。
直到转过月洞门,她猛地顿住脚步——
谢临渊正站在廊下,玄色官服被雨打湿,贴在脊背勾勒出利落的线条。
他抬眼望过来时,发梢的雨珠坠下来,落进他深邃的眼窝里。
可温锦棠的目光,全锁在他头顶那团翻涌的黑雾上。
那是她第一次看清死劫的模样。
像团被揉皱的墨云,边缘泛着暗红血丝,正缓缓裹住谢临渊的天灵盖。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发抖,喉咙发紧:谢大人......
谢临渊挑眉:温姑娘这是?
跟我来!温锦棠攥住他的衣袖就往书房拖。
她能感觉到他的肌肉在袖下紧绷,却没挣脱。
直到进了书房,她反手闩上门,才松开手后退两步。
你身上有死劫。她直截了当,我能解,但需要你配合。
谢临渊的瞳孔微缩。
他伸手按住她颤抖的肩膀:你又要消耗精力?
温锦棠没回答。
她闭着眼深呼吸,意识沉入体内那团暖融融的光——那是她的锦鲤本源。
随着她调动力量,腕间的黑纹突然灼痛起来,像有条火蛇在皮下游走。
她咬着唇,指尖虚点向谢临渊头顶的黑雾。
黑雾剧烈翻涌,竟有几分要反扑的架势。
她的指尖的金光不是丝线而是凤凰翎羽的形状,每剥离一缕黑雾,就有虚幻的羽凋零在雨中。
轰——
窗外炸响惊雷。
温锦棠猛地睁眼,就见窗纸被利刃划破一道细缝,雨水顺着缝隙淌进来,在青砖上积成小水洼。
躲到我身后。谢临渊突然将她拽到身侧,手按在腰间玉牌上——那是锦衣卫暗卫的召唤标记。
门哐当一声被踹开。
雨水裹着冷意灌进来,刺客阿九立在门口,面无表情地擦拭匕首。
他的夜行衣全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像层黑皮,发梢滴下的水混着血,在地上洇开暗红的花。
温姑娘,他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劳烦将谢首辅的项上人头交给在下。
温锦棠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能看见阿九头顶的气运——浓黑如墨,还缠着几缕猩红,是杀孽过重的征兆。
而谢临渊的死劫黑雾,此刻竟与阿九的气运勾连在一起,形成张密不透风的网。
动手!阿九低喝一声,身影如鬼魅般欺近。
谢临渊刚要拔剑,温锦棠突然攥住他的手腕。
她的掌心烫得惊人,本源之光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在两人周围织成金色光网。
阿九的脚步猛地一滞,像是被无形的手拽住了脚踝,挥出的匕首偏了三寸,擦着谢临渊的衣襟划过。
快叫暗卫!温锦棠咬着牙,黑纹已经爬到了肩膀,我撑不住多久......
谢临渊这才反应过来,指尖重重叩在玉牌上。
三声短响后,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阿九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挥刀斩断光网的一角,转身要逃,却被冲进来的暗卫一拥而上,按在地上。
带走。谢临渊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扫过温锦棠泛白的脸,喉结动了动,你怎么样?
温锦棠勉强扯出个笑,眼前却突然发黑。
她踉跄着扶住桌角,胸口像被巨石压着,每呼吸一下都疼得厉害。
低头看时,黑纹已经爬满了整只手臂,连脖颈都漫上了青黑的纹路。
转移了......她哑着嗓子,你的死劫,我转移了一部分到自己身上......
谢临渊的手悬在她肩头,最终轻轻落在她发顶:傻姑娘。
雨一直下到天亮。
当温锦棠被谢临渊亲自送回温府时,门前已经围了不少人。
王氏站在台阶上,手里捏着帕子,脸上挂着关切的笑:锦棠这是去哪了?
昨夜雨那么大,可担心死母亲了......
温夫人。谢临渊的声音像淬了冰,温小姐是本官的贵人。
若有妄议者,便是与我为敌。
围观的人群瞬间安静。
王氏的帕子啪地掉在地上,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温锦棠被春桃扶着回房时,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
她瘫在软榻上,看着《气运图鉴》自动翻到气运颜色页——原本明丽的金色,此刻像被泼了墨,灰扑扑地暗下去。
姑娘,秦嬷嬷来了。春桃掀开门帘。
秦嬷嬷的身影闪进来,手里攥着个油皮纸包。
她关紧门窗,才压低声音:这是老奴在宫里头翻到的秘档。
温姑娘,您是真凤血脉。
真凤?温锦棠的手指颤得厉害,可我明明是锦鲤......
锦鲤是表象。秦嬷嬷将纸包打开,里面是张泛黄的绢帛,当年先皇后难产,国师说需真凤血脉护持。
后来……后来小公主失踪,有人说她流落在外,带着半块凤纹玉坠……
温锦棠猛地摸向颈间。
那里挂着枚羊脂玉坠,是她从小到大的信物,此刻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仔细看,玉坠边缘竟隐着半圈凤纹。
唯有真凤,能唤醒真正的逆气运。秦嬷嬷的声音有些发颤,姑娘,您不是普通的锦鲤。
铜镜里映出温锦棠苍白的脸。
她伸手摸向镜中自己的额头,恍惚间,仿佛看见那里浮起一抹淡金的凤纹,转瞬又消失不见。
原来......她的指尖抵着镜面,我不是普通锦鲤,而是凤凰。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气运图鉴》的逆气运页上。
墨迹在光中流转,缓缓浮现出新的字迹:
凤栖锦鲤,逆命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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