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爸离开后,我想了很多,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我不是爱记仇的人,但一时间尘封的记忆再次被唤醒,我的童年是悲惨的,我所经历的一切,让我用20多年的时间去治愈,曾经有人说:童年的不幸,需要一生去治愈。原来我真的不信,那些血淋淋的伤痛、无从逃避的恐惧,让我心生畏惧,我并不是胆小之人,但小时候的回忆,却时常让我害怕到全身打哆嗦,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自卑。
有时候,我真的很庆幸我爸彻底离开了我,他的离开让我不再恐惧,这些年,他一直都是我的阴影,是我怎么想摆脱,都逃不掉的事实,我真的累了,心灵上的巨大折磨,压的我喘不过气,一看到他,我就忘不了过去的一切一切,但此时,我彻底解脱了,不用被道德绑架,不用再提心吊胆,不用再自卑苟活,我终于可以坦坦荡荡的,迎接我接下来的人生,我不再是他的牵绊,也不再是他的傀儡,我终于成为了自己。
窗外的空气,流露着自由的味道,而我大姑、老姑也终于可以自由了,我们都解放了,老姑不由感慨:“哥,你终于解脱了!”是啊,病身残躯的我爸,熬了整整10年,从残废到卧床,折磨的10年,每天的药,每日的卧床,没有半点生活的乐趣,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手机,只能望着白色的墙面,没完没了的发呆,换成任何一个人,应该都会崩溃吧?
我老姑突然邀请我,周六去他家吃饭,这是第一次她主动请我吃饭,我有些受宠若惊,更惶恐不安,在这个家里,我没有什么存在感,即使老姑没有孩子,大姑的孩子初中毕业,我依旧在这个家里是个外人,不如一个只有6岁的孩子—我大姑的外孙女,她虽然只有6岁,全家人却十分疼爱她,说实话,我真的非常嫉妒,也非常讨厌她,她乖巧可爱,懂事听话,可我就是讨厌她,讨厌她比我幸福,拥有父母全部的爱,拥有长辈们的关爱与疼惜,而我呢?即使从小就懂事听话,我依旧只是个外人。世上原本就是这样不公,努力的人依旧没有人疼惜,不努力的人反倒可以为所欲为,我真的想不明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还是生错了人家?
来到饭店,我们正好一大桌子的亲朋好友,包括我妈和我老姑,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着,第一次,我和他们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服务员陆续的上菜,一道接着一道,都是东北的大盘菜,一盘盘看着就很有食欲,我很想装作伤心过度的样子,但这诱人的香气,再加上在外面冻了许久,我的肚子空空如也,早已咕噜噜的直叫,餐桌上大家也忙着吃东西,根本没人在意我究竟吃了多少,不过菜的味道一般,每样我仅尝了几口,没吃饱。
吃饭时,我老姑坐在我旁边,突然有人议论起房子的归属问题,按理说房子的户主是我爷,他们姐三人人有份,而且她俩一直任劳任怨的照顾我爸,并没有因为他瘫痪,就送到养老院,一直照顾到他死,按理说我不应该争房子,但我也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孩子,唯一的根,虽然不是孙子,但确实唯一的孙女,我又不得不争,如果没有我妈,我早就流落街头,想到这里,心里不免有些怨恨,如果没有我妈,我可能就得照顾我爸,一个月一千多的生活费,再加上卧床的爸爸,这让我如何生活,我还有学费要交,她们对我爸确实没得说,但对我确实也只是外人而已,这些年有妈妈的照顾,我从未麻烦过她们任何事,这是妈妈给我的底气,穷但是有尊严,我可以不吃好吃的、穿别人剩下的衣服、十多年骑自行车,就算我曾生病差点死掉,也从未麻烦过我爸家的任何人,活的堂堂正正,坦坦荡荡,还要活的有骨气、有尊严。
我爸这一生都在逃避责任,明明离婚时我被判给他抚养,他却没尽过一天的责任,一味地把我推给任何人—我奶、我大姑、我老姑、我妈以及他交的女朋友,年轻时他到底有多荒唐,吃喝嫖赌,只有嫖没有,其他全占,家中独子,恃宠而骄,即使结婚了,也和个野孩子般任性,年轻时和我大姑吵架,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去了BJ,照顾我爷爷奶奶期间,和大姑意见不和,酒后去台球厅装犊子,结果被打的脑出血,他总以为外面的人,会和家里人一样惯着他的臭脾气、他的任性,但可能吗?只会遭到社会无情的毒打。
我似乎从出生起就不被在意,我奶严重的重男轻女,因为我是女孩,即使我妈坐月子,也没得到过什么好脸色,甚至不给做饭,还是我姥心疼我妈,一顿一顿的小米粥,而我亲爱的爸爸呢?和朋友出去鬼混,几天几夜不回家,还是我奶和我妈一起,一家一家的找人,他太不靠谱了,他明明知道我奶是怎么想的,可他什么都没做,甚至把自己的全部工资上交给我奶,这样的妈宝男也真是绝绝子,我真怀疑我妈当初瞎了,找了这么一个——让人无语。我甚至有些理解我大姑、老姑对我的态度了,这一切都归功于我亲爱的爸爸,他都无所谓,别人又岂会尊重我们娘俩?况且他们的学历都不高,都是初中毕业,人心都是肉长得,为什么不能真心换真心呢?
我是多么希望:我能成长在一个正常的家庭——相亲相爱,不求富裕,只求喂饱,没有明显的等级划分——男尊女卑,真的太难了,对我而言,难于上青天。
我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也没有乞求公平的性别,我只是我,一个无助又卑微的小孩,所以我迫切的渴望长大,渴望脱离这样的家庭,却不敢奢望幸福。
可能是从小的阴影,我对亲情有些冷漠,我经历过最无助的鞭打,经历过最漫长的深夜,经历过无数个流泪的夜晚,我曾苦苦哀求我爸不要打我,苦苦哀求大姑救救我,苦苦哀求妈妈不要离开我,一次次的打击,我真的不再抱有对家人的任何幻想,真的,可能你永远无法理解,一个小朋友无声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