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安静！”他嘶哑着嗓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城墙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和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王庭！陈冲！”君不归语速飞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匈奴虽退，但绝不会善罢甘休！阿史那咄吉只是被唬住了，等他回过味来，或者探明虚实，定会卷土重来！而且…时间不会太久！”
他目光扫过城墙上仅存的士兵，指向其中两个看起来还算机敏、腿脚也快的：“你！还有你！立刻带上水囊和干粮袋里最后那点黍米饼子！骑上马，远远地缀上匈奴人的尾巴！给我看清楚！他们绕过林西后，去了哪个方向？扫荡了哪些城池？最重要的是——看看那些被他们洗劫过的城池里，还有没有活着的、能走动的百姓！有的话，想办法告诉他们，林西县令君不归在此，收拢流民，给他们一条活路！让他们…往林西来！”
“大人！这…”被点到的士兵有些迟疑。深入敌后，风险太大。
“这是军令！”君不归眼神一厉，带着前所未有的决断，“记住！远远跟着，只许看，不许靠近！发现任何危险，立刻掉头回来！你们的命，也很重要！但城里的粮食撑不了几天，我们需要人！能干活的人！”?没人，这破县城就是等死！?他在心里补充。
“喏！”两名士兵被君不归眼中的决绝所慑，不再犹豫，抱拳领命，迅速冲下城墙。
君不归的目光转向王庭，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庭弟，我记得…林西县城西边，大概五六十里外，有座西山？山里有伙山匪盘踞，为首的好像叫…过山风？”
王庭一愣，不明白表哥为何突然提起山匪，但还是立刻点头：“对！是有一股山匪，盘踞西山黑风寨有些年头了！人数…卑职最后一次剿匪是半年前，那时他们大概有两三百号人，都是些亡命之徒和活不下去的流民！头目过山风，据说使一柄开山斧，有些蛮力，为人凶残贪婪！他们仗着山势险要，易守难攻，时常下山劫掠商队和周边村落，是林西一害！周叶…那狗贼在时，也只敢睁只眼闭只眼！”
“两三百人…”君不归摩挲着下巴，眼神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像极了前世在格子间里琢磨怎么用最少的预算撬动最大资源的样子，“山寨布局如何？你知道吗？”
王庭皱眉思索：“黑风寨建在西山鹰嘴崖上，三面是陡峭悬崖，只有一条狭窄的盘山小路通往寨门，寨门是用粗木和巨石垒的，非常坚固！里面具体如何，卑职没攻进去过，不甚清楚。不过，寨子里有水源，好像还有个天然的大山洞当仓库…这些都是以前抓到的零星小喽啰嘴里撬出来的，不知真假。”
“好！”君不归眼中精光一闪，“庭弟，立刻从你的人里，挑一个最机灵、最熟悉西山地形、最好是本地猎户出身的兄弟！让他带上干粮，马上出发！给我摸上西山，靠近黑风寨！不需要他进去拼命，就给我远远地看清楚！看清楚山寨现在的具体人数！防守布置！巡逻规律！尤其是那条上山的必经之路和寨门附近的情况！越详细越好！记住，安全第一！一旦被发现，立刻撤回！”
“表哥，你这是要…”王庭隐约猜到了什么，心脏砰砰直跳。
君不归看着暮色中如同巨兽匍匐的西山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脚下这片满目疮痍、百废待兴的林西废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狠劲的弧度：
“粮食！武器！人手！我们现在什么都缺！周叶卷走了县库，匈奴抢光了城外，老百姓手里那点口粮也撑不了几天！指望朝廷？呵，等朝廷的粮食运来，我们坟头草都三尺高了！坐等是死路一条！”
他顿了顿，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出鞘的利刃：
“既然没路，那我们就自己‘开源’！黑风寨盘踞多年，劫掠无数，他们的仓库里，肯定有我们需要的东西！这伙山匪，就是我们的下一个‘KPI’！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能不能啃下这块硬骨头了！”
匈奴退兵的短暂狂喜如同退潮的海水，留下的不是安宁，而是更加赤裸和狰狞的生存现实。君不归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拒绝了陈冲和王庭让他休息的劝阻，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地朝着县衙后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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