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捏着那张薄纸。
纸上的墨迹带着一股淡淡的松香,字迹苍劲有力,每一个笔画都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这薄薄的一张纸,此刻却重逾千斤。
它不仅仅是一份工作许诺,更是母亲和妹妹未来数年,甚至更久远的安稳。
是饥饿年代里,最实在的活路。
他指尖微微用力,将纸条仔细折好,妥帖地放入怀中,紧挨着那只装着【回春丹】的瓷瓶。
杨建国见王阳收下条子,脸上那因病痛折磨而残留的苍白瞬间被一股兴奋的红晕取代。
他先前说话中气虽足,但身体毕竟大病初愈,此刻动作略显迟缓地撑着树干,想要站得更稳一些。
“王阳同志,你这手医术,还有那神奇的药丸,简直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啊!”
杨建国语气中的惊叹与热切毫不掩饰。
他活了半辈子,大风大浪见过不少,也曾因这身老毛病遍访名医,甚至托关系找过京城里最有名的几位老专家。
得到的答复,无一不是“静养”、“难根治”、“拖着吧”。
何曾想过,竟能在一个荒山野岭,被一个看似普通的半大少年,用几根银针、一颗药丸,从鬼门关给拽了回来。
这感觉,不亚于重获新生。
“杨厂长过誉了。只是些祖上传下来的粗浅法子,当不得大雅之堂。”
王阳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波澜。
对他而言,这“回春丹”不过是练手之作,连丹药的品阶都入不了。
若是在修真界,此等丹药,他甚至不屑于炼制。
可在此刻,在这凡俗世界,它却成了救命的仙丹。
杨建国连连摆手。
“哎,王阳同志,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谦虚了,太谦虚了!”
“什么粗浅法子,能把人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那就是顶顶高明的本事!”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王阳,越看越觉得这少年深不可测。
那份临危不乱的镇定,那份远超年龄的沉稳,绝非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
“王阳同志,不瞒你说,我这老毛病,有些年头了。每次发作,都跟要了半条命似的。”
杨建国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后怕。
“也就是今天遇上了你,不然,我这条命啊,怕是真要交代在这荒山上了。”
他拍了拍胸口,似乎还能感受到先前那股令人窒息的绞痛。
“以后,你就是我杨建国的救命恩人!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杨建国说得斩钉截铁。
这份恩情,他记下了,而且必须重重地报答。
一个能解决他顽疾,甚至可能掌握着更多神奇“土方子”的人,其价值,无可估量。
不仅仅是对他个人,对整个红星轧钢厂,甚至对更上层,都可能产生难以想象的影响。
他脑中已经开始飞速盘算。
医务室只是一个起点,一个安置王阳的由头。
凭借这手出神入化的医术,王阳同志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而他杨建国,就是那个最早发现并举荐这匹千里马的伯乐。
王阳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进轧钢厂,解决家人的温饱,这是他目前最迫切的需求。
至于杨建国心中那些更深远的想法,他此刻并不在意。
当务之急,是让母亲和妹妹先过上好日子。
【炼丹术】的恢复与提升,需要大量的珍稀药材,也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
轧钢厂,或许能提供这些便利。
“杨厂长,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王阳淡淡说道,目光转向山下。
归心似箭。
杨建国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激动,郑重道:
“王阳同志,那咱们现在就下山?”
“我让厂里的小轿车直接送你回家,顺便,也认认门。”
他补充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热情。
一来是表达诚意,二来也是想尽快落实王阳的事情,免得夜长梦多。
这样的奇人,万一被别人捷足先登,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王阳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山里的寒气更重了。
早些回去,也能让母亲早些安心。
“好。”
他应了一声,迈开脚步。
杨建国精神一振,连忙跟上。
虽然身体还有些虚浮,但那股从内而外散发出的轻松感,让他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崎岖的山路向下走去。
寒风依旧凛冽,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但王阳的心境,却与来时截然不同。
药篓依旧空空,可他怀里那张轻飘飘的纸条,却仿佛装着整个世界的重量与希望。
他知道,从今天起,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至少,母亲和妹妹,再也不用挨饿了。
杨建国走在后面,看着王阳不算高大、甚至有些单薄的背影,眼神愈发坚定。
这少年,必须牢牢抓在手里。
“王阳同志,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杨建国找着话说,试图拉近关系。
“母亲,妹妹。”
王阳简短回答,脚下步伐不停。
“哦哦,好,好啊。”
杨建国连声应着,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等王阳正式入职后,如何安排他家人的住房问题。
厂里最近刚好有一批新分的宿舍,或许可以想想办法。
必须是最好的。
两人走到半山腰,杨建国体力有些不支,额头渗出细汗。
王阳察觉到,放缓了脚步。
“杨厂长,不急。”
杨建国摆摆手,喘了口气。
“没事,没事,多少年没这么舒坦过了,走快点,心里踏实。”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斑驳地洒在山路上。
远处,隐约可见山脚下王家峪的轮廓。
杨建国指向山下某处,那里停着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在萧瑟的背景中格外显眼。
“那就是厂里的车,我让司机在那儿等着呢。”
王阳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点了点头。
吉普车旁,一个穿着司机服的年轻人正焦急地来回踱步,时不时抬头望向山上。
显然,杨建国进山许久未归,让他有些担心了。
看到两人身影出现,那年轻人眼睛一亮,用力挥了挥手,快步迎了上来。
“厂长!您可算回来了!没事吧?”
年轻人跑到近前,先是关切地看了看杨建国,随即目光落在王阳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与好奇。
杨建国哈哈一笑,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小李,没事!好得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王阳同志,我的救命恩人!”
被称作小李的司机闻言一愣,随即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
他可是知道自家厂长那老毛病的,每次发作都凶险万分。
救命恩人?
这半大孩子?
他仔仔细细打量着王阳,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脚上的布鞋也磨损得厉害。
怎么看,都不像个身怀绝技的高人。
但厂长亲口所言,断然不会有假。
小李连忙伸出手。
“王阳同志,您好您好!我叫李卫国,是厂长的司机。”
王阳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
“你好。”
杨建国拉开车门,对王阳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阳同志,上车!我们先去厂里,我马上安排你的事情!”
王阳没有客气,弯腰坐进了吉普车后座。
车厢里有股淡淡的汽油味,座椅的皮面有些开裂,但依旧柔软。
这对于走了大半天山路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种享受。
杨建国也跟着上了车,坐在王阳旁边。
李卫国发动汽车,吉普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着,朝着红星轧钢厂的方向驶去。
车窗外,景物飞速倒退。
王阳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那缕微弱真气的缓慢流转。
那枚【回春丹】不仅救了杨建国,残余的药力似乎也滋养了他这具身体些许。
虽然依旧孱弱,但比刚夺舍时,已然好了不少。
“王阳同志,你那药丸,还有吗?”
杨建国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
王阳睁开眼,看向他。
车子颠簸了一下,一块碎石被车轮碾过,发出沉闷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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