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一夜未眠。
王阳那些话,像一根根钢针,扎得他翻来覆去,心口堵得慌。
秦姐,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王阳那笃定的眼神,那不容置疑的语气,又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他何雨柱是傻,是浑,是拎不清,可他不瞎。
这些年,他对贾家掏心掏肺,秦淮茹待他也确实亲近。
但相亲屡屡失败,那些女方莫名其妙的变卦,也确实是他心底一根拔不掉的刺。
难道……真的跟秦姐有关?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他不敢细想,却又忍不住去想。
天蒙蒙亮,傻柱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从床上爬了起来。
李副厂长介绍的那个纺织厂女工,约的是今天上午九点,在厂里的小食堂见面。
去,还是不去?
去了,万一王阳说的是真的……
不去,他这辈子都得惦记着这事,心里不踏实。
“他妈的!”
傻柱狠狠捶了一下床板。
去!必须去!
他倒要看看,王阳是不是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他也要看看,秦姐到底是不是像王阳说的那样!
厂里的小食堂,专门辟出了一角给相亲的职工。
一张小方桌,两把木椅子,桌上放着一壶温吞的白开水,两个搪瓷缸子。
傻柱提前十分钟就到了。
他特意换了件干净的蓝色工装,头发也用水抹得油光锃亮,看着精神了不少。
可他心里,却像是揣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
不多时,一个穿着碎花布衣裳,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年轻姑娘,在介绍人的引领下走了过来。
姑娘名叫于海棠,是纺织厂的挡车工。
脸盘白净,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何师傅,这位就是于海棠同志。”
介绍人是个热心肠的大姐,笑呵呵地给两人引荐。
“小于,这位就是咱们轧钢厂食堂的大师傅,何雨柱同志。”
于海棠落落大方地伸出手。
“何师傅,你好。”
傻柱赶紧握了上去,姑娘的手柔软细腻,让他心里微微一荡。
“于……于同志,你好你好。”
他有些紧张,说话都带了点磕巴。
介绍人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笑着离开了,留下两人单独相处。
起初还有些尴尬。
傻柱嘴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于海棠先开了口,问了些傻柱工作上的事。
一聊到厨艺,傻柱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从鲁菜的精髓,到淮扬菜的细致,从谭家菜的考究,到家常菜的窍门。
他讲得眉飞色舞,唾沫星子横飞。
于海棠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赞叹,看向傻柱的眼神也越来越亮。
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虽然长得不算顶俊,但说话风趣,人也实在,尤其是那一手好厨艺,哪个女人不稀罕?
傻柱见于海棠对自己印象不错,心里那块石头渐渐落了地。
他开始觉得,也许真是王阳那小子胡说八道,挑拨离间。
秦姐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害他?
他何雨柱,今天说不定真能把这门亲事给定下来!
食堂里的气氛越来越融洽,两人越聊越投机。
傻柱甚至开始盘算着,待会儿要不要露两手,给于海棠炒俩拿手好菜。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
“哎呦,傻柱哥,你在这儿呢?”
秦淮茹领着棒梗,手里还拎着个空饭盒,“恰好”从食堂门口路过。
她看见傻柱和于海棠,脸上立刻堆满了热情的笑容,径直走了过来。
“相亲呢?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啊?这位是……”
秦淮茹的目光在于海棠身上打了个转,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傻柱的心,猛地一沉。
王阳昨天说的话,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耳边轰然炸响。
——“不出半个小时,你的好秦姐,一定会像个关心弟弟的好姐姐一样,‘恰好’出现在你们见面的地方。”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九点二十七分。
秦淮茹的出现,不多不少,正好在半个小时之内。
一股寒意,从傻柱的脚底板,噌地一下窜到了天灵盖。
“秦姐,你……你怎么来了?”
傻柱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来给棒梗打点饭啊。”
秦淮茹笑得自然,仿佛她的出现,真的是天经地义。
她拉过一张空椅子,完全不见外地在桌边坐下。
棒梗则眼巴巴地看着桌上,希望能有点什么好吃的。
“这位是于同志吧?长得可真俊。”
秦淮茹自来熟地跟于海棠打招呼,语气亲热得像是认识了多少年的老姐妹。
于海棠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傻柱哥,你这人也真是的,相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帮你参谋参谋啊。”
秦淮茹的语气带着一丝嗔怪,又透着一股旁人无法插足的亲昵。
她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给自己倒了杯水,又指了指傻柱面前的。
“傻柱哥,你这待客也太不讲究了,怎么能让于同志喝白开水呢?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女同志喜欢喝甜的,你得去弄点糖水来啊。”
傻柱的脸,一点点白了下去。
秦淮茹又转向于海棠,热情地介绍起来。
“于同志,你别看傻柱哥平时大大咧咧的,人可好了,就是有点粗心。他那手厨艺,很多都是我跟他一块儿琢磨出来的呢。”
“他这人啊,就是实心眼,没人看着不行。以后你要是跟他处,可得多费心提点着他点。”
句句不离“我”,字字彰显着她和傻柱之间非同一般的特殊关系。
她就像一个女主人一样,自然而然地掌控着场面。
于海棠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了。
她看看秦淮茹,又看看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傻柱,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变成了然,最后化为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她不是傻子。
秦淮茹这番做派,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哪里听不出来?
这哪里是关心傻柱?
这分明就是在宣示主权,在警告她这个外来者,傻柱是她的人!
“傻柱哥,你今天穿这身衣裳也太板正了,看着多生分啊。我记得你不是有件灰色的褂子吗?那件穿着舒服,也显年轻。”
秦淮茹还在那里“善意”地指点着,完全没有察觉到气氛的诡异。
或者说,她察觉到了,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傻柱的手,在桌子底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
指甲深深嵌进肉里,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剩下王阳昨天那冰冷而清晰的话语,一遍遍回响。
——“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帮工。”
——“一个能帮她养活孩子,接济贾家,还不求回报的冤大头。”
——“她怎么可能让你娶妻生子,组建自己的小家庭?”
原来,是真的。
全都是真的。
于海棠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
她甚至没有再看傻柱一眼,只是冷冷地对秦淮茹说了一句。
“你们聊吧。”
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那决绝的背影,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傻柱的心上。
食堂里,只剩下傻柱和秦淮茹,还有一脸无辜的棒梗。
秦淮茹看着于海棠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得意笑容,随即又换上了一副关切的表情。
“哎呀,傻柱哥,这于同志脾气怎么这么大啊?”
“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你别往心里去,这种姑娘不处也罢,配不上你。”
她还在那里絮絮叨叨,试图安慰傻柱。
傻柱呆呆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断了。
这么多年的付出,这么多年的维护,这么多年的掏心掏肺。
在他“亲爱的秦姐”眼里,真的只是一个可以随意使唤,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
一个傻子。
一个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从脚底升起,瞬间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
紧接着,是火山爆发一般的愤怒,从心底最深处,猛烈地喷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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