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上的气氛,早已在庆帝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语中降至冰点。
二皇子李承泽的脸色,比殿外的夜色还要阴沉。
他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宫殿,身后仿佛有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芒刺,扎得他背脊发凉。
“此事,朕会查个水落石出。”
父皇冰冷的声音,此刻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那不仅仅是一句话,更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几乎要窒息。
回到二皇子府。
紧闭的书房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李承泽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胸腔中积压的暴怒如火山般喷发。
“砰!”
一只价值连城的青釉瓷瓶被他狠狠掼在地上,瞬间化为无数碎片,四下飞溅。
清脆的碎裂声,却丝毫无法平息他内心的狂躁。
“李彻!”
他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名字,仿佛要将那人也一同嚼碎。
“你这个贱种!废物!竟敢设计构陷我!”
李承泽的面容因极度的愤怒而扭曲,英俊的五官此刻显得有些狰狞,双目赤红,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杀机。
他本想让那个病秧子多苟延残喘几日,毕竟一个无权无势、体弱多病的四皇子,根本不值得他费太多心思。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死,那就休怪本皇子心狠手辣,送你一程!”
下毒之事,虽然父皇并未找到确凿的证据,但那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
李承泽很清楚,在帝王心中,怀疑本身,往往比事实更加致命。
想要彻底摆脱这次的麻烦,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李彻这个唯一的“变数”,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只要李彻死了,死无对证,父皇即便再有疑虑,也无法深究。
“来人!”
他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戾气。
一道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垂首待命。
“立刻传令下去,调集府中最顶尖的死士。”
李承泽的眼神阴鸷,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
“今夜子时,潜入四皇子府,把老四给我做了!”
“记住,务必手脚干净利落,不许留下任何活口,更不能留下任何指向本皇子府的线索!”
“是,殿下!”
黑衣护卫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领命后,身影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
子时。
夜空如墨,不见星月,只有呜咽的寒风卷过京都的街巷。
四皇子府邸。
这里的位置本就偏僻,远离繁华,此刻更显得寂寥冷清。
府内的守卫,相较于其他皇子府,可以用“松懈”二字来形容,稀稀拉拉的巡逻队伍,更像是聊胜于无的点缀。
十几道敏捷的黑影,如同黑夜中捕食的狸猫,悄无声息地越过不算高耸的院墙。
他们动作迅捷而协调,落地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精准地避开了那些昏昏欲睡的巡逻侍卫。
目标明确——主殿,四皇子李彻的寝宫。
这些人,无疑是二皇子府精心培养的死士,每一个都身手不凡,擅长潜行暗杀。
寝宫之内,烛火摇曳。
李彻独自端坐于案前,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青瓷茶杯,正慢条斯理地品着杯中的香茗。
袅袅升起的热气,模糊了他平静无波的面容。
他似乎对外界的杀机一无所知,又或者,早已洞悉一切,等待着客人的到来。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主上,他们已经进府了。”
一道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从殿内一处幽暗的角落里传来,如同自九幽地府吹来的寒风。
李彻端着茶杯的手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轻轻吹散了杯口的热气,语气淡漠。
“杀。”
停顿片刻,又补充了三个字。
“一个不留。”
“是。”
阴影中的声音应诺,随即沉寂下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殿外,为首的黑衣刺客打了个手势,示意同伴散开警戒。
他取出一柄薄如蝉翼的特制匕首,小心翼翼地探入寝宫门扉的缝隙,轻轻一拨。
“咔哒。”
门栓被无声撬开。
刺客深吸一口气,推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屏住呼吸,如游鱼般滑了进去。
其余刺客紧随其后,鱼贯而入。
然而,就在他们踏入寝宫的瞬间。
一股极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仿佛将整个寝宫都拖入了冰窖。
这股寒意并非来自外界的夜风,而是源自……一个人。
一道雪白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无声地立在了寝宫的正中央。
他背对着门口的刺客们,身形修长挺拔。
窗外稀薄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进来,恰好照在他那一头如雪浪般倾泻而下的银白色长发上。
银发在幽暗的烛光与月光交织下,反射出一种妖异而冰冷的光泽。
“什么人!”
为首的刺客瞳孔骤然收缩,心脏猛地一跳,全身的汗毛都在瞬间倒竖起来。
他厉声喝问,试图用声音驱散心中那股莫名的恐惧。
回答他的,并非言语。
而是一道冰冷、不含任何人类情感的血色眸光。
那雪白身影缓缓转过身。
一张俊美到近乎妖异的面庞映入刺客们的眼帘。
他的五官精致绝伦,皮肤苍白得如同上等的羊脂白玉,却偏偏生着一双宛如浸染了鲜血的赤色双瞳。
此刻,那双血眸正漠然地注视着他们,如同在看待一群已经冰冷的尸体。
白亦非甚至没有拔出腰间的佩剑。
他只是平静地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张。
“嗖!”
空气中似乎传来了细微的破空声。
寝宫内原本湿润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干了水分。
数枚晶莹剔透、闪烁着寒芒的冰刃,凭空凝结而成,以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恐怖速度,撕裂空气,呼啸而去!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黑衣刺客,脸上的惊愕表情尚未来得及变化。
他们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
眉心、咽喉、心脏等要害部位,便被那无形的冰刃瞬间洞穿。
鲜血飙射,染红了地面。
他们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身体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眼中还残留着临死前的难以置信。
这诡异绝伦、超越常理的一幕,让剩下的刺客们肝胆俱裂,亡魂皆冒。
“鬼……鬼啊!”
一名刺客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极致的恐惧,发出了变调的嘶吼。
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并非踏入了一个守卫松懈的皇子寝宫。
而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通往黄泉的死亡陷阱!
然而,醒悟得太迟了。
白亦非的身影动了。
他没有惊天动地的招式,也没有震耳欲聋的呼喝。
他的动作轻盈而优雅,宛如在皎洁的月光下翩翩独舞。
雪白的衣袂翻飞,银色的长发飘扬。
每一次看似随意的拂袖,每一次轻描淡写的转身,都伴随着一名黑衣刺客的无声倒下。
没有激烈的兵器碰撞声。
没有垂死的惨叫与哀嚎。
整个杀戮过程,安静得令人窒息,安静得可怕。
鲜血在地面上蔓延,汇聚成一滩滩触目惊心的暗红。
当最后一名刺客被白亦非修长有力的手指掐住脖颈,双脚离地,徒劳地挣扎时。
他恐惧地望向那双近在咫尺的血色眸子,从中只看到了无尽的冰冷与漠然。
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深入骨髓的绝望。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骼碎裂声响起,在寂静的寝宫内显得格外刺耳。
那名刺客的脑袋无力地垂了下去,眼中神采迅速消散。
殿内,重归死寂。
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白亦非静静地站在尸体中央,他那身雪白的衣袍上,竟未曾沾染到一丝一毫的血迹,依旧洁净如初。
他缓步走到李彻面前,躬身行礼,声音依旧是那般冰冷,不带任何情绪。
“主上,处理干净了。”
李彻放下手中的茶杯,杯中的茶水依旧温热。
他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的狼藉,最终落在白亦非身上,微微颔首。
“嗯。”
第二天,天色微明。
四皇子府发现十几具刺客尸体的消息,如同一阵飓风,迅速传遍了整个京都。
各种猜测与流言,在坊间不胫而走。
远在二皇子府的李承泽,在得到行动彻底失败,派出的死士全军覆没的消息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惊怒交加的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他的心底深处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第一次,对自己那个素来被他视为病弱无能、从未真正放在眼里的四弟李彻,感到了深深的忌惮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那个废物身边,究竟隐藏着何等恐怖的力量?
那个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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