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涛苑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刺目的急救灯光将书房映照得如同白昼,却驱不散那令人窒息的绝望。
疗养院的院长带着几名本院顶尖的医生最先赶到,他们围在昏迷不醒、嘴角残留着暗红血痕的方学明身边,动作迅速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凝重。
小苏如同一头濒临失控的困兽,双眼赤红,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医生们的一举一动。
当看到为首的老院长在仔细检查后,紧锁眉头,缓缓摇头时,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小苏的心脏!
他猛地一步上前,右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冰冷的枪柄上,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嘶哑变形:
“救他!必须救他!否则……”
那凛冽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院长和医生们瞬间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脸色煞白。
“苏同志!冷静!”老院长强压着心悸,声音带着职业的沉重和无奈,
“方老的情况……非常复杂,是严重的脏器功能衰竭急性发作!
我们这里的设备虽然顶尖,但毕竟是疗养机构,不是综合医院!
缺乏最关键的重症监护和脏器支持设备!也缺乏对应领域的顶级专家!强行施救,风险极大!
现在必须争分夺秒,立刻转往省人民医院的重症监护中心(ICU)!
那里有最齐全的设备和我们汉东最好的专家!这是唯一的希望!”
小苏按在枪柄上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指节捏得发白。
理智告诉他院长说得对,但看着老师毫无生气的脸,那深入骨髓的守护职责几乎让他失控!
他死死咬着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那股毁灭一切的冲动。
他猛地松开手,踉跄后退一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仿佛刚从溺水中挣扎出来。
没有任何犹豫,他再次掏出那部加密卫星电话,手指因为极度的紧绷而僵硬,
近乎痉挛地按下了另一个极其特殊的紧急联络号码。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仅仅是悲恸,
而是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命令:
“立刻!调动汉东省人民医院所有相关领域顶级专家!启用最高级别绿色通道!
目标:静心园!立刻!!”
命令下达,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缓缓滑坐在地,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担架上那微弱起伏的身影。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如同被拉长。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小苏几乎要被绝望吞噬时,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静心园死寂的夜空!
沙瑞金的车第一个冲进院子,几乎是车未停稳,他就推开车门冲了下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铁青和恐慌。
他身后,几辆挂着特殊通行证、闪烁着警灯的车也急速驶入,车上跳下的是省人民医院的院长和接到紧急集结令、从睡梦中被唤醒的省内最顶尖的心血管、呼吸、重症医学专家!
他们带着最精密的便携设备,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松涛苑!
“老师!”沙瑞金一眼看到担架上那苍白如纸、嘴角染血的恩师,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冲到担架旁,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看向旁边形容枯槁、眼神涣散的小苏:“苏哲同志!老师他……怎么会这样?!”
小苏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看着沙瑞金,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写教材……不肯休息……吐血了……”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已经……向上级汇报过了。”
“汇报过了?!”沙瑞金闻言,不喜反惊,一股巨大的寒意瞬间从心底升起!小苏的
“上级”……那意味着什么?他不敢深想!此刻,巨大的自责和恐慌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是他没能保护好老师!是他给了侯亮平那个疯子可乘之机!
他猛地转头,如同暴怒的雄狮,对紧跟而来的祁同伟厉声咆哮:
“祁同伟!你是怎么保护老师的?!我让你二十四小时秘密守护!像空气一样存在!人呢?!你的‘空气’呢?!老师怎么会吐血昏迷?!啊?!”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祁同伟脸上。
祁同伟脸色惨白,额头瞬间布满冷汗,他“啪”地一个立正,
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失职!无可辩驳的失职!
他派的人只在外围,根本无法靠近松涛苑核心区域,更不可能干预方学明的工作休息!
这解释,在沙瑞金滔天的怒火面前,苍白无力。
就在专家们围着担架紧急评估、准备转运,沙瑞金怒斥祁同伟,现场一片混乱肃杀之际——
疗养院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和喧哗!
紧接着,侯亮平带着陆亦可、林华华以及几名神情紧张的民警,竟然无视门口警卫的阻拦,强行闯了进来!
他们显然也是刚刚收到方学明出事的模糊风声,想要趁乱“取证”或施加压力!
侯亮平脸上还带着发现“铁证”后的亢奋红晕,他整了整衣领,试图在混乱的现场找到负责人,甚至想上前“关切”一下方学明的“病情”,再顺势提出调查要求。
“沙书记!高书记!李书记!都在啊?”
侯亮平看到沙瑞金、高育良(接到风声赶来)、李达康(同样闻讯而至)几位大佬竟然齐聚于此,心中也是一凛,但箭在弦上,他强作镇定,脸上挤出一丝“严肃”的笑容,
“我们接到重要线索,关于静心园疗养院及方学明同志的资金来源问题,需要……”
他的话还没说完!
“侯!亮!平!”
一声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怒吼,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沙瑞金猛地转过身,双眼赤红,如同喷火的巨龙,死死盯住这个不知死活闯进来的疯子!他一步踏前,强大的气场混合着滔天的怒火,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燃烧起来!
“你!带!着!你!的!人!”
沙瑞金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一字一顿,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他伸出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如同帝王般的威压,狠狠地指向疗养院的大门方向:
“给!我!滚!出!去!”
这声“滚”,如同惊雷炸响!
带着省委书记的无上权威和一位学生对恩师被戕害的刻骨之痛!高育良和李达康站在一旁,看着盛怒之下、气场全开的沙瑞金,眼中都闪过一丝精光。
他们虽然依旧未能完全摸清方学明的底细,但沙瑞金此刻毫不掩饰的维护和暴怒,本身就是一个再清晰不过的信号!
这分量,值得他们立刻站队!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前一步,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冰冷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压力,沉沉地压在侯亮平一行人身上。
侯亮平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
他万万没想到,在掌握了“丁义珍赃款”这种“铁证”的情况下,沙瑞金竟然连问都不问,直接让他滚!而且是在高育良、李达康等所有汉东巨头面前!
巨大的羞辱感和被当众打脸的愤怒再次冲昏了他的头脑!
眼看医护人员正小心翼翼地将方学明的担架抬上救护车,机会稍纵即逝!
“沙书记!”侯亮平梗着脖子,试图再次祭出“大义”,
“我们有确凿证据!方学明他涉及丁义珍赃款!涉及……”
“住口!”沙瑞金厉声打断,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寒流,
“侯亮平!你听清楚了!你们——有什么资格调查他?!
谁给你的权力?!谁给你的胆子?!带着你的人,立刻滚!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陆亦可脸色惨白,她清晰地看到沙瑞金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如同看待蝼蚁般的冰冷杀意!
她再也顾不得许多,猛地冲到侯亮平身边,死死拉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
“侯局!走!快走啊!!”
她几乎是拼尽全力,要将这个已经彻底疯魔的上司拖离这个即将爆发的火山口!
侯亮平被陆亦可拉扯着踉跄后退,看着救护车车门关闭,
闪着刺眼的蓝光呼啸而去,看着沙瑞金、高育良、李达康那如同看着死人般的冰冷目光,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更加强烈的不甘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好!好!好!”
侯亮平猛地甩开陆亦可的手,站定身形,他整理了一下被拉皱的西装,脸上露出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的笑容,他环视着在场的所有汉东巨头,
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孤注一掷而变得异常尖利,在寂静下来的院子里回荡:
“今天!我可以走!”
他猛地指向沙瑞金,指向那远去的救护车,指向松涛苑深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决绝:
“但明天!我还会来!”
他挺直腰板,仿佛要将自己塑造成一座正义的丰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最后的宣言:
“因为我侯亮平——代表的是国法!!!”
吼完,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身狼狈和冲天怨气,
在陆亦可等人惊恐的目光和汉东巨头们冰冷如刀的注视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静心园的大门。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吞没了他那偏执而疯狂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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