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靴底碾过晨露未干的青石板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他攥紧腰间的锁魂钉，脚步微顿。
有动静。苏晚晴的声音比山风更轻，她不知何时已退到他身侧，指尖捏着枚淬了毒的银针，发间那支青玉簪子在晨光里泛着冷光——那是她藏毒囊的机关。
两人隐入道旁的野蔷薇丛。
林昭望着二十步外的山径，三个玄阴宗巡逻弟子正沿着石阶往上走，腰间玄铁剑碰在青石上，叮铃作响。
为首的弟子左耳垂缺了半块，刀疤从眉骨贯到下颌，正是玄阴宗断耳堂的标记——这是他们昨夜在山脚下击毙的那名巡逻者记忆里提到的，归云岭外围的警戒编制。
六个时辰内第三拨。林昭低声道，喉结动了动。
他昨夜吞的醒神丹效力将尽，太阳穴突突跳着，但更让他心悸的是方才在那具断耳弟子尸骸里读到的记忆：玄阴宗大长老亲自督阵，唤魂阵的七十二根引魂桩已在岭顶插了三十六根，每根桩下都埋着三具刚死的童男童女。
苏晚晴的指尖轻轻戳了戳他后背：他们往东南方向去了，应该是换防。她的呼吸拂过他后颈，带着点薄荷香——是她特意用解药压制了身上的毒味，怕惊到巡逻队。
林昭盯着三人背影，突然翻身跃出花丛。
苏晚晴瞳孔微缩，正要追，却见他反手抛出半块碎玉——那是从假龙魂玉上掰下的残片，表面还凝着黑血。
有埋伏！断耳弟子的刀疤猛地抽搐，玄铁剑呛地出鞘。
可他刚转身，林昭已欺到近前，锁魂钉精准点在他喉结下方的死穴上。
另外两人刚要呼救，苏晚晴的银针已破空而至，一枚扎中左腕筋脉，一枚钉住右肩琵琶骨。
昭哥，速战速决。苏晚晴踢开其中一人掉落的佩剑，剑尖抵住最后那名弟子的咽喉。
那弟子脸色惨白，额角的冷汗顺着刀疤往下淌，染湿了前襟的玄阴宗纹饰。
林昭单膝压在断耳弟子胸口，食指按上他眉心。
尸骸记忆读取的刺痛如电流窜遍全身——这是他第三次在活物身上强行读取记忆，比尸体更难控制。
断耳弟子的意识碎片像乱麻般缠上来：昨日寅时，大长老在主殿训话，说守陵人必定会来；卯时，七十二引魂桩由玄阴宗外门弟子押送，每根桩子裹着染血的黄符；辰时，他被派去东南哨卡换防，途中听见岭顶传来诡异的吟唱声，像无数人在同时念诵龙魂归位...
够了。林昭猛地撤回手，断耳弟子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他抹了把额角的冷汗，锁魂钉上还沾着对方的血，唤魂阵七十二桩已立三十六，大长老在主殿，仪式可能提前。
苏晚晴用银针挑开那弟子的衣襟，露出心口处的玄阴宗刺青：提前？
他们等的就是我们自投罗网。她突然拽着林昭躲进路边的岩缝，远处传来铜锣声——又一拨巡逻队的脚步声近了。
两人贴着岩壁屏息。
林昭能听见苏晚晴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快，撞在他手臂上。
他低头，看见她发间那支青玉簪子在微微晃动，像在应和某种节奏。
走。苏晚晴突然拉着他往斜刺里的野径钻。
那是条被藤蔓覆盖的小路，石缝里长着带刺的荆棘，刮得两人手背都渗了血。
林昭跟着她在灌木丛里穿行，直到听见巡逻队的喝问声渐远，才发现他们已绕到了归云岭的侧峰。
岭顶的雾气比山脚更浓。
林昭站在崖边，望着被雾霭笼罩的主殿飞檐，喉间突然泛起腥甜。
他闭眼施展尸骸共情，刹那间，无数情绪如潮水涌来——恐惧、怨恨、不甘、疯狂，像无数根细针扎进太阳穴。
昭哥！苏晚晴扶住他摇晃的身子，指尖触到他后颈的冷汗，怎么了？
林昭睁开眼，眼底泛着血丝：十里内的死气......在往主殿汇聚。他指着雾中若隐若现的朱红殿顶，那些引魂桩不是在招魂，是在引......某种意识。他想起陆天启残魂说过的话——真正的龙魂玉镇压着楚幽王的残念，而玄阴宗的假玉里，渗着的是黑血。
苏晚晴摸出颗解毒丹塞进他嘴里：是楚幽王的阴魂？
比那更古老。林昭攥紧锁魂钉，钉子在掌心压出红痕，陆老说过，皇陵地脉连接着归云岭，这里的死气，和皇陵尸变时的一模一样。
主殿外围的五行禁制在晨雾里泛着幽光。
林昭盯着眼前的火属性禁制，符纹像活物般在青砖墙上游走。
他从怀中摸出三张阳火符，指尖凝起守陵人特有的净阳之气——这是传承里记载的破禁之法，专门克制玄阴宗的阴邪术法。
三、二、一。苏晚晴低声数着，小白从她袖中窜出，顺着墙根溜向左侧的兽笼。
笼里的噬魂兽突然站起，猩红的眼睛紧盯着那团灰影。
阳火符轰地燃成三团赤焰。
林昭挥手将符纸拍在砖墙上，火属性禁制的符纹瞬间扭曲，像被热油烫到的蛇般蜷缩。
他抓住苏晚晴的手腕翻上墙头，正听见左侧传来噬魂兽的嘶吼——小白已经引开了守卫。
殿内的光线比想象中暗。
林昭踩着积灰的青石板，望着中央那座高三丈的青铜祭坛。
祭坛上方，一枚和九幽渊假玉极为相似的龙魂玉正悬浮着，表面流转的黑雾里，隐约能看见无数张扭曲的人脸。
这玉......林昭刚靠近，后颈的汗毛突然倒竖。
他取出灵引符贴在玉上，符纸瞬间焦黑，还是假的。
苏晚晴的银针已经出鞘：真玉呢？
玄阴宗不可能大费周章只为摆个假货。
他们要的不是玉。林昭望着玉身里翻涌的黑雾，突然想起断耳弟子记忆里的吟唱声——龙魂归位，阴兵复苏。
原来玄阴宗根本不在乎真假，他们要的是借假玉引动皇陵地脉，让楚幽王的残念附在阴兵身上。
当啷！
殿外的青铜钟突然炸响。
林昭转身，看见殿门被数十把玄铁剑撞开。
为首的紫袍老者手持白骨幡，眉骨处纹着玄阴宗大长老的金纹：好个守陵人，竟能破我禁制。他身后的弟子们呈扇形围拢，玄铁剑的寒光映得殿内更暗。
苏晚晴退到林昭身侧，小白从她衣襟里探出头，獠牙上沾着淡绿色的毒液——那是她新配的蚀骨散，能在三息内腐蚀玄铁。
你们竟敢闯我宗重地！紫袍老者的白骨幡一挥，殿内的烛火瞬间熄灭。
黑暗中，林昭摸到苏晚晴递来的淬毒匕首，两人的掌心都沁着汗，却握得死紧。
现在，该换我们主动出击了。林昭低喝一声，锁魂钉划破指尖，鲜血滴在地面——这是守陵人唤醒地脉阳气的禁术。
苏晚晴的银针如暴雨般射出，专挑玄阴宗弟子的腕脉和咽喉。
紫袍老者的白骨幡突然爆出黑雾，林昭的视线被遮蔽。
他听见苏晚晴的闷哼，接着是小白的尖啸。
锁魂钉在他手中发烫，像是回应着某种召唤。
这一战，必须打出玄阴宗的真面目。林昭抹去嘴角的血，望着黑雾中逐渐清晰的紫袍身影，目光如炬。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归云岭的阴谋，才刚刚浮出水面。
殿外的晨雾不知何时散了，阳光透过破碎的窗纸照进来，落在林昭染血的锁魂钉上，折射出刺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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