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靴底刚碾过第三块青石板,后颈的汗毛突然根根竖起。
等等。他攥住苏晚晴的手腕,指尖压在她脉搏上——跳动平稳,说明她并未被迷幻药侵蚀。
可空气里那缕若有若无的灵识波动,分明带着玄阴宗特有的腐木气息。
苏晚晴的柳叶镖已滑入掌心,镖尾红绳随着呼吸轻颤:你也感觉到了?
长廊两侧的发光晶石突然暗了三分,冷白的光在两人脚边投下狭长的影子。
林昭闭起眼,灵识如蛛网般铺展开去。
守陵人传承在识海深处翻涌,他分明触到了某种熟悉的波动,像极了昨日在皇陵西偏殿,那个自称守墓人的残魂留下的尾韵。
灵识沟通。他低喝一声,指尖掐出守陵人秘印。
黑暗中突然泛起涟漪。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苏晚晴的侧脸——她站在五步外的长廊拐角,发梢沾着冰晶,目光却冷得像淬过寒潭。
而她身侧的林昭正垂眸抚摸腰间锁魂钉,声音像浸了千年寒水:这趟浑水,不淌也罢。
昭哥?苏晚晴的手在他掌心收紧,那是...
幻象。林昭的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幻象里的自己穿着他常穿的青布短打,连袖口被锁魂钉刮破的细痕都分毫不差。
可当他调动记忆回溯,昨日此时的记忆如潮水涌来:那时他们正蹲在皇陵外的老槐树下,苏晚晴剥着野栗子往他嘴里塞,哪曾说过不淌浑水这种话?
晚晴,捂耳朵。他突然扯过她的衣袖蒙住她耳尖,另一只手从怀中摸出破幻符。
符纸刚触到掌心,幻象里的苏晚晴便笑了:你以为破幻符能伤得了我们?
这渊底的灵脉,可都是玄阴宗养了百年的......
闭嘴。林昭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见过太多玄阴宗的手段,这些幻象专挑人心底最动摇的时刻出现——可他林昭守了十年皇陵,连祖父咽气前说的守陵人守的是人心都刻在骨头上,哪会被这点小伎俩骗了?
破幻符轰地炸开。
橙红的火光中,幻象如被戳破的气泡,只余下几缕黑烟散在空气里。
苏晚晴松开捂耳朵的手,发间银铃轻响:刚才那声音......像在挑拨我们。她摸出腰间的乌木药囊,取出颗朱红药丸塞给林昭,含着,防迷魂香。
林昭嚼碎药丸,苦意直窜天灵盖。
长廊尽头不知何时开了扇月洞门,门内飘出若有若无的松香。
是陆老的味道。他瞳孔微缩。
陆天启是三百年前的镇南将军,残魂附在符纸上时,总带着松烟墨混着血锈的气味。
两人穿过月洞门,入目是间圆形石室。
中央石案上,一块羊脂玉佩正泛着幽光,龙魂玉三字用赤金填了边,在石壁火把的映照下晃得人眼晕。
林昭刚迈出半步,袖中符纸突然发烫——是陆天启的残魂!
赝品!青光从符纸里窜出,凝成陆天启的虚影。
他腰间的将军剑虽无实体,却在空气中划出冷冽的剑风,真玉藏在心渊,这是玄阴宗用阴玉裹了层龙气做的局!
苏晚晴已经绕到石案另一侧。
她伸出指尖轻触玉佩,眉峰立刻拧成结:阴气。她翻转手掌,掌心沾着层灰黑的雾气,他们用百日阴煞养这块玉,表面龙气是拿活人的血祭出来的。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铁链摩擦石壁的声响。
林昭抬头,只见数十根手臂粗的铁链从穹顶裂缝中垂落,像张黑沉沉的网兜头罩下!
苏晚晴的反应比他更快——她反手从药囊里抓出把淡粉色粉末,扬手撒向最近的铁链。蚀骨粉!她拽着林昭往石案后躲,能化铁,就是味有点冲!
刺鼻的酸腐味瞬间弥漫。
林昭看着铁链与粉末接触的地方腾起青烟,缺口处露出暗黄的铜芯——果然是机关!
他摸出锁魂钉,认准铁链与石壁相连的铜环,运力掷出。
叮的一声,锁魂钉精准钉入铜环接口。
铁链的坠落势头顿了顿,却仍有三根擦着苏晚晴的发梢砸在石案上,震得假龙魂玉当啷落地。
小白从苏晚晴衣襟里窜出来,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石室角落的引信。
那是根拇指粗的麻绳,正滋滋冒着火星往机关核心烧去。小白!苏晚晴急喊。
小毒鼠尖啸一声,纵身扑上引信,利齿咔嚓咬断麻绳。
火星在半空熄灭。
林昭抹了把额角的汗,弯腰捡起地上的假龙魂玉。
玉身裂了道细纹,里面渗出的黑血正沿着指缝往下淌。
他将玉扔回石案,转身去拔锁魂钉——这才发现,被铁链砸裂的石壁里,露出半张染血的纸。
密令?苏晚晴凑过来。
林昭展开纸页,字迹还带着未干的墨香:玄阴宗七日后归云岭祭典,假玉已布设,引守陵人入局,待仪式成,推罪责于皇陵......他手指骤然收紧,纸页在掌心发出脆响,好狠的计策!
他们想让我们发现假玉,等唤醒阴兵时,所有人都会以为是守陵人动了龙魂玉!
苏晚晴的指尖抵着下巴,眼底翻涌着冷光:归云岭......那是玄阴宗总坛所在。
他们选在那里举行仪式,分明是算准了我们来不及阻止。她抬头看石壁上的漏月,月光透过石缝落在密令的日期上——今日初五,七日后......
只剩六天了。林昭将密令折成小块收进怀中,锁魂钉在掌心压出深痕,我们得先去归云岭。
昭哥。苏晚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还带着刚才撒蚀骨粉时的凉意,玄阴宗能在皇陵布这么大的局,归云岭肯定有埋伏。
林昭望着石室穹顶未完全闭合的铁链,忽然笑了:他们布他们的局,我们破我们的局。他抽出锁魂钉,在石壁上划出道深痕,等解决了归云岭的事,再回来找真玉——陆老说的心渊,总不会藏得比玄阴宗的阴谋更深。
苏晚晴看着他眼里跳动的火光,忽然松开手。
她摸出颗绿色药丸塞进他嘴里:这是醒神丹,管六个时辰不犯困。又摸出颗黑色的塞自己嘴里,走夜路,得机灵点。
小白吱地叫了声,窜上苏晚晴的肩头。
林昭最后看了眼地上的假龙魂玉,转身走向月洞门。
身后传来苏晚晴的脚步声,轻得像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
长廊外的月光不知何时亮了些,照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
林昭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两下,和着远处渊底传来的闷响——那是他们的脚步声,也是玄阴宗阴谋破碎的前奏。
归云岭。他低声念出这个地名,锁魂钉在袖中微微发烫,我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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