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里的霉味混着铁锈气息,像是从岁月深处渗出的腥腐之气,直往鼻腔里钻。
苏信盯着青铜门上蠕动的血符,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那些暗红色的纹路仿佛有生命般在缓慢爬行,泛着诡异的幽光。
三天前,在丐帮分舵翻看账册时,他用碎茶渣在破碗底拼凑出的图谱突然浮现在眼前——那些歪歪扭扭的朱砂痕迹,此刻竟以更鲜活的姿态爬满门板,一模一样,连转折处的顿挫都未曾更改。
“是了。”他低声喃喃,摸出怀中半块发黑的枣糕,指甲在糕体上快速划拉,复刻出账册里那半张残图。
指尖沾上的糕粉簌簌掉落,落在门纹凹陷处,竟与血符的走向严丝合缝,如同天造地设的一对。
后腰的破布囊传来温热触感,是那座从城隍庙捡来的小香炉正在发烫,金属表面隐隐透出红光。
苏信扯动嘴角,这是香火值充盈的征兆。
他取出三截细香,火折子擦出的火星刚触到香头,便见香灰“唰”地凝成细柱,直直插入香炉,稳如标枪。
“因果回溯·中级。”他闭了闭眼,耳中响起面板轻鸣:“消耗香火值800,技能激活。”
青铜门剧烈震颤起来,那些血符像被抽走了生气,褪去幽蓝转为暗红,仿佛失去了灵魂。
苏信后退半步,门轴发出闷响,缝隙里渗出的腥气几乎要凝成实质,扑面而来,带着腐肉般的温度。
等门完全洞开,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地下祭坛比他想象的大十倍不止。
血色灯笼悬在十丈高的穹顶,光影里浮动着肉眼可见的血雾,浓稠得仿佛能滴落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腥味,混合着某种陈旧的香料气息。
正中央的石桌足有两人合抱粗,表面刻满扭曲的咒文,刑具与符纸堆得像座小山——最上面那卷羊皮纸,封皮上“大乾刑狱录”五个字,正是赵铁嘴临终前攥着的半枚铜印所刻。
苏信冲过去时带翻了脚边的陶瓮,腐臭的血水溅在裤腿上,湿冷黏腻,像是活物贴在皮肤上。
他扯开卷轴的瞬间,指节捏得发白——第三十七页的墨迹还未完全干透,原本记录的“流民寒窑暴毙案”被涂改成“无异常”,但底下压着的半行小字清晰可辨:“尸身青斑如蝶,疑为‘千虫噬心散’。”
“那是五年前的案子。”他喉咙发紧,想起半月前在破庙遇到的老妇。
那妇人哭着说儿子死状与卷宗里描述的分毫不差,“当时我还以为是老妇疯了……”
“吱呀——”
突如其来的门轴声惊得苏信一个翻滚躲进供桌下。
他缩着肩,透过石桌缝隙看见四双皂靴踏进来。
为首那双脚的鞋跟沾着新鲜泥点,是周文远。
“把新制的血咒符装上车。”周文远的声音像淬了冰,“州府的林震南三日后巡查,必须在他眼皮子底下把符压进城隍庙地基。”
“林震南?”苏信心口一沉。
那可是江湖上有名的“铁面剑尊”,上个月还在街头给叫花子分馒头。
他盯着周文远腰间晃动的玉佩——是大隋龙纹,前朝余孽的标记。
“刘七,你带两个人走密道。”周文远甩下块黑布,“要是被丐帮的狗鼻子闻见,你全家的血就够画十张生魂符。”
刘七的喉结动了动,弯腰捡起黑布时,怀里掉出一张符纸。
苏信眯眼——符纸上的血线走势,和青铜门上的咒文如出一辙。
等脚步声完全消失,苏信从供桌下钻出来,指尖在符纸上一蹭,放到鼻端轻嗅。
是新鲜的人血,混着极淡的沉香味——和三天前村口被杀的屠户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们在用人血养符。”他扯下一块衣襟包住符纸,“赵铁嘴查到了这个,所以才……”
地道里的风突然转了方向,带着若有若无的霉草味,夹杂一丝药草的苦涩。
苏信顺着气味摸过去,途中却发现了另一组相似的鞋印,但仔细观察发现鞋印的大小和纹路与刘七的不同,定是有人故意混淆视听。
他继续追踪,靴底在青石板上压出极浅的印记——是刘七的鞋印,沾着城南药铺特有的艾草灰。
“线索追踪·进阶。”他默念,面板提示音刚落,眼前便浮现出淡绿色的痕迹。
那些脚印、衣角擦过石壁的纤维、甚至刘七擦汗时滴落的盐渍,都在他视野里连成一条线。
废弃驿站的木门在月夜里泛着青灰,门缝中漏出几缕微弱的烛光。
苏信贴着窗缝往里瞧,后堂堆着的符纸足有半人高,几个黑衣人正用铁钉钉着符纸往房梁上贴。
为首的黑衣人掀开斗篷,露出半张脸——左眉骨有道刀疤,是上个月在赌场见过的“刀疤李”,当时他还在吹嘘给州府当差。
“这符得压在房梁正中央。”刀疤李踹了手下一脚,“上个月东头张寡妇的符没贴正,那疯婆子到现在还念叨要找我们索命!”
苏信的手指扣住窗棂,指节发白。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里混着面板提示:“香火值 4000,凝气境中期突破成功。”
“叮——解锁阴阳眼·初级。”
一阵刺痛从眉心窜到后颈,苏信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前的景象变了。
符纸上的血线不再是死物,而是缠着淡灰色的雾气,那些雾气里偶尔闪过模糊的人脸——是张寡妇,是寒窑里的流民,是赵铁嘴。
“原来如此……”他喃喃,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收集人间冤屈,用怨气养符,再用符引动更多冤屈……这哪里是血咒,分明是在给魔神喂饭。”
月光突然被云遮住。
苏信后退两步,藏进驿站旁的老槐树后。
他的阴阳眼仍在运转,透过褪色的窗纸,他看见房梁上最大的那张符纸突然泛起红光,符心处的血珠正“滴答滴答”往下掉,在地上积成个小血洼。
血洼里,隐约映出半张青灰色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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