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尸气裹着铁锈味直往鼻腔里钻,苏信背抵着柱子咳嗽,眼前的景象像被泼了墨汁——吴四海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白森森的骨茬从溃烂的血肉里刺出来,胸口那团红纹炸开的血雾里,隐约能听见低沉咒语在翻腾,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嘶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像是腐败的血肉混合着阴湿泥土的味道。
“荣华富贵?”段九指的断刀在青砖上拖出刺啦声响,他重伤的身子晃得像风中残烛,“老吴,当年你我在汴河桥底下分半块炊饼时,可曾想过要这劳什子荣华?”
吴四海的喉咙里发出刮铁片似的笑声,白骨指节碾过地面,青砖碎成齑粉:“分炊饼?”他突然抬头,眼窝里的烂肉往下淌,声音沙哑而扭曲,“你记得分炊饼,可你记不记得?我闺女饿晕在雪地里那夜,你求遍十八家酒楼,连半碗残汤都讨不来!”
苏信的太阳穴突突跳,仿佛有根针在里面轻轻戳动。
耳边传来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混杂着屋外远处乌鸦的啼叫。
因果回溯里的画面在眼前闪回——暗巷里跪着个男人,怀里抱着个小脸发青的女娃,他拼命叩响朱漆大门,门里甩出个油乎乎的馒头,砸在女娃额头上。
那一刻,冷风卷起积雪,打在他脸上,寒意渗入骨髓。
那是吴四海,十年前的吴四海。
“血咒在放大他的执念。”苏信攥紧腰间的破碗串,香火值在经脉里烧得发烫,指尖微微颤抖,仿佛触碰到了某种无形的火焰。
他能看见吴四海掌风里的黑气呈螺旋状乱窜,看似凌厉的攻势实则每招都比前一招慢了半息——这是被咒力抽干生机的征兆。
还能听到他骨骼摩擦的咔哒声,像木头断裂般清脆。
“阿青!”他突然低喝,声音穿透了战场的嘈杂,“你往左边挪三步!”
阿青的刀刚出鞘一半,闻言下意识侧移。
几乎同时,吴四海的白骨掌擦着他肩膀拍在墙上,整面墙都渗出黑汁,滋滋腐蚀出蜂窝状的窟窿,那焦糊味和毒气扑面而来,令人窒息。
“好手段。”苏信抹了把嘴角的血,眼底却浮起冷光。
他故意踉跄两步,破碗串撞出清脆的响,如风铃般空灵,“长老这白骨掌,怕不是连自家性命都搭进去练的?”
“住口!”吴四海的白骨臂骨咔嗒作响,腐风裹着腥气直扑面门。
那气息仿佛能灼伤皮肤,带着死亡的温度。
苏信能清晰看见他掌心里的咒文在啃噬骨髓——这老东西,怕是连魂魄都卖给宇文拓了。
他还嗅到吴四海身上的腐烂气味中夹杂着一丝铁锈般的血腥,那是生命正在流失的信号。
机会来了。
苏信突然矮身,破碗串在掌心转了个圈,精准勾住吴四海腕间的黑铁套。
那一瞬间,金属的冰冷触感传入掌心,还有一丝诡异的震颤,如同电流穿过骨头。
那是宇文拓给的“镇咒法器”,此刻正泛着妖异的红光。
他借力一拽,吴四海的攻势顿时失了准头,整个人往前栽去。
“看梁!”段九指突然吼道。
苏信抬头,正见房梁上的瓦片被腐风掀得乱飞。
瓦片撞击的噼啪声、木梁吱呀作响的闷响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场风暴来临前的预兆。
他脚尖在青砖上一点,整个人如鹞子翻身跃上横梁,吴四海的白骨掌擦着他脚底扫过,在梁上留下半尺深的凹痕,木屑纷飞,落在他肩头,微凉。
“老吴,你当年教我摸骨辨凶时,可没说过要学飞檐走壁。”苏信倒挂在梁上,破碗串垂下来,在吴四海头顶晃了晃,声音带着几分戏谑,“现在学,迟了。”
吴四海仰头嘶叫,白骨指节戳向横梁,指甲划过木梁的尖锐声响令人牙酸。
苏信借势松手,整个人向下坠去,在即将触地的刹那,右腿蜷起猛踹吴四海后颈——那是被血咒侵蚀最严重的位置,红纹正像活物般往脑门上爬。
“咔嚓!”
脆响混着吴四海的闷哼,那声音像是骨头折断又迅速愈合的错位音。
他庞大的身躯砸在青砖上,震得房梁落灰,灰尘簌簌落下,带着霉味与死气。
苏信踉跄着单膝跪地,看见阿青已经攥紧刀柄冲过来,而吴四海胸口的红纹突然收缩,竟要往他破碎的心脏里钻。
“太尉府的人来了!”外头传来小乞丐的尖叫。
木门被撞开的刹那,冷风卷着马蹄声灌进来。
风中夹杂着雪粒,打在脸上生疼。
苏信眼角瞥见几个玄甲卫冲进门,为首的举着令牌大喊“奉旨拿人”,可他的注意力全在吴四海身上——那红纹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像条被踩住尾巴的毒蛇。
他摸向怀里的铜钱串。
那是用城隍庙香炉灰养了三年的“问魂钱”,此刻在掌心发烫,仿佛握着一块燃烧的炭。
阿青的刀已经架在吴四海颈侧,而苏信的指尖轻轻拂过香炉边缘——
“按住他的手!”苏信喊,铜钱串在香炉里一蘸,暗红色的香灰簌簌落在钱孔里。
吴四海突然剧烈抽搐,白骨指节深深抠进青砖,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苏信望着他逐渐涣散的瞳孔,听见外头玄甲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怀里的香火值面板突然亮起红光——
【百姓香火 300】
【断案技能线索追踪熟练度 15%】
【检测到特殊能量波动,是否开启因果回溯?】
他低头,看见铜钱串上的香灰正渗出细弱的金光,像根看不见的线,正往吴四海破碎的心脏里钻。
阿青的刀背重重磕在吴四海肘弯,这招“锁筋式”是他跟着吴四海学了三年的绝活。
此刻他攥着刀柄的手在抖,可腕子却稳得像钉进砖缝的铁楔——吴四海的白骨指节正一寸寸往他手背上扎,腐肉的腥水顺着刀身往下淌,在他青灰色的丐帮短打上洇出深褐的渍,那腥味刺鼻难闻,像是腐烂的鱼肠。
“苏兄弟!”阿青咬着后槽牙喊,喉结被冷汗浸得发亮,“这老东西的骨头在长!”
苏信的指腹擦过铜钱串上第三枚“开元通宝”,炉灰在钱孔里凝成细沙状的金粒,指尖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温暖,仿佛握住了一缕阳光。
他能听见面板在脑海里嗡嗡作响,【因果回溯】的提示音像根细针在扎太阳穴——但此刻更要紧的是吴四海胸口那团红纹,正顺着肋骨往锁骨爬,活像条急着钻回巢穴的毒蛇。
“闭眼!”他低喝一声,手腕抖出个漂亮的旋花。
铜钱带着破空声精准钉进吴四海膻中穴。
腐臭的尸气突然炸开,像被戳破的脓疮,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
吴四海的惨叫比玄甲卫的马蹄声还尖,黑血顺着嘴角喷在阿青脸上,溅在段九指的断刀上,甚至沾到了门口玄甲卫的玄甲上。
他抽搐的身体突然弓成虾状,白骨从溃烂的皮肉里刺出来又缩回去,仿佛有两只无形的手在争夺他的骨骼。
“勾结前朝余孽,残害帮众!”段九指的断刀拄在地上,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啃碎玻璃,“吴四海,从今日起,你与丐帮再无干系!”
跪在地上的乞丐们突然爆发出山呼。
有人哭,有人笑,更多人把破碗举过头顶——那是丐帮最郑重的“顶碗礼”,从前只在老帮主升天时行过。
苏信望着人群里那个抱着破布娃娃的小乞丐,她正踮着脚把半块烤红薯往他怀里塞,红薯皮上还沾着炉灰,像极了因果回溯里吴四海女儿额头上的馒头。
“叮——”
面板的提示音震得他耳膜发疼。
香火值的数据流在眼前炸开,1500点信仰值像滚烫的岩浆顺着经脉乱窜。
通脉境第八重的瓶颈“咔嚓”碎成齑粉,他能清晰感觉到指尖的毛孔在呼吸,连二十步外玄甲卫腰间玉佩的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
“案圣!案圣!”
山呼声里,苏信突然踉跄了一步。
他扶住身后的柱子,掌心触到的砖缝里竟钻出株嫩绿的草芽——刚才还被腐气侵蚀的青砖,此刻正泛着淡淡的金光,仿佛大地在回应某种神圣的力量。
“苏兄弟?”阿青抹了把脸上的黑血,声音里带着哭腔,“你没事吧?”
苏信摇头,目光却落在吴四海抽搐的脸上。
那老东西的眼窝突然清明了一瞬,像被风吹散的雾。
他看见吴四海的嘴唇在动,无声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玄甲卫的令牌撞在门框上发出脆响。
为首的校尉提着绣春刀跨进来,刀尖却在触及苏信衣角时顿住了——他看见二十七个乞丐正用破碗指着他,碗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二十七把淬毒的刀。
“苏某替丐帮谢过大人关心。”苏信擦了擦铜钱串上的血,声音里带着刚突破境界的清冽,“不过这乱臣贼子,丐帮自己能处置。”
校尉的喉结动了动,最终把“奉旨拿人”的话咽了回去。
他扫过满地的碎砖、泛金的草芽,又扫过那些举着破碗的乞丐,突然弯腰抱拳道:“下官奉命巡查,既无贼情,这便退下。”
马蹄声渐远时,段九指的断刀“当啷”掉在地上。
他踉跄着抓住苏信的胳膊,指腹压在苏信腕间——那里的脉搏跳得像擂鼓,是通脉八重的征兆。
“好小子。”老帮主笑出了眼泪,“当年你蹲在汴河桥底下啃冷馒头断案时,我就说你不是池中之物。”
苏信扶着他往内堂走,路过吴四海时顿了顿。
那老东西的抽搐已经弱了下去,胸口的红纹正像被火烤化的蜡,缓缓渗进青砖缝里。
他蹲下身,铜钱串在吴四海眼前晃了晃。
“你闺女要是还在,该喊你爷爷了。”他轻声说,声音柔和得像风掠过水面,“她会想看见你现在这样么?”
吴四海的眼皮颤了颤,浑浊的眼珠突然聚焦。
他抬起白骨嶙峋的手,指尖在苏信手背上轻轻碰了碰——像极了十年前那个冬夜,他蹲在朱漆大门外,用冻僵的手指碰了碰女儿额头上的馒头。
夜风卷着香火味涌进来。
苏信站起身,望着高台上空的星斗。
他掌心的符印突然发烫,那是前世“道判”的印记,此刻正随着心跳一下下灼痛。
“你引我查吴四海,引我见因果。”他对着夜空呢喃,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可你算到了么?我连被封印前的最后一眼,都记得清清楚楚。”
星斗无声地转动。
远处传来城隍庙的晚钟,香火值面板再次亮起——【检测到特殊能量残留,是否开启因果回溯?】
苏信望着吴四海逐渐闭合的眼,伸手按住了面板上的“是”。
青砖缝里的红纹突然缩成一点,像颗即将熄灭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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