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信的青布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出急雨般的声响。
那声音在清晨的薄雾中格外清晰,仿佛每一脚都踏在人心之上。
他攥着缰绳的手勒得指节发白,掌心传来皮革粗糙的触感与微微的刺痛。
那匹借来的枣红马刚冲进丐帮总坛的月洞门,他便翻身跃下,带得腰间破碗串叮当乱响,金属碰撞声里混杂着尘土的气息。
“苏爷!”守在议事厅外的小乞丐哆哆嗦嗦地指了指门内,脸上写满惊惧,“帮主他………”
话音未落,一阵嘈杂的人声从门内汹涌而出,像是沸水翻腾,打断了他的低语。
苏信冲进门槛的瞬间,目光先撞上了檀木案几后的蒲团——段九指仰面倒在那里,灰麻帮主服的前襟被扯开,胸口处一片诡异的青黑,像团浸了墨的棉花正缓缓晕染,连带着脖颈都泛起紫斑,隐隐透出一股腥腐之气。
他的右手还攥着半片断刀,刀刃上凝着暗褐色血渍,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仿佛还在诉说着方才的惨烈。
“都围在这里作甚!”
一声暴喝震得梁上落灰,瓦片都在颤抖。
吴四海从人群后挤出来,玄色镶边的长老服扫过满地狼藉,衣角沾着碎纸和茶渍。
他鬓角的银饰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映得他眉眼如刀。
“昨夜子时三刻,有人亲眼见苏信溜进帮主寝房!”他突然拔高声音,手指几乎戳到苏信鼻尖,“九指帮主待你如子,你倒好,转身就下黑手!”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夹杂着低声议论,像风掠过枯叶林。
几个年轻弟子攥紧了打狗棒,其中个圆脸少年红着眼眶喊:“苏爷前日还帮我找出偷炊饼的小耗子,怎会………”
“前日是前日!”吴四海甩袖指向段九指,玄色衣袖扫过苏信肩头,带起一阵凉意,“你看帮主这伤!”他踏前半步,语气中透出压迫感,“我丐帮向来护短,可若真是你………”
苏信盯着段九指胸口的青黑,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周围的喧嚣——那青黑边缘泛着极淡的紫,像蛇信子般往心口钻。
指尖微颤,他蹲下身,悬在段九指手腕上方半寸,香火值顺着掌心道判印的纹路涌出来,指尖传来一丝灼热。
“你做什么!”吴四海喝止。
苏信没理他。
当“线索追踪”的技能发动时,他的视线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段九指的皮肤下有暗青色气机游走,像条被踩断脊梁的蛇,正从心脏位置往四肢逃窜。
他又瞥见帮主衣襟第二颗盘扣处有道细痕,像是指甲尖抓出来的,边缘翻着极淡的白——那是阴毒掌力震碎衣物纤维留下的痕迹。
“白骨掌。”他脱口而出,声音发哑。
人群骤然安静,连段九指喉间的呻吟都清晰可闻。
吴四海的银饰晃了晃,他的瞳孔缩成针尖:“你说什么?”
“白骨掌。”苏信抬头,目光扫过吴四海腰间——那里别着个褪色的布囊,是藏淬毒指甲套的地方,“此功练至三重,掌力入体如腐骨之蛆,伤处会先青后紫,随血脉蔓延。”他指了指段九指胸口,“帮主这伤,分明是被人用阴毒掌法震碎心脉,那半把断刀……”他冷笑一声,“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好个巧舌如簧!”吴四海突然拍案,震得案上茶盏跳起来,瓷片飞溅,“白骨掌是邪功,我丐帮明令禁止!你倒把罪名安到自己头上?”他转身冲人群抱拳,声音洪亮,“各位兄弟,九指帮主待咱们不薄!若真要查,不如先把这可疑的外来户绑了,等帮主醒……”
“等等。”苏信突然伸手按住段九指的手腕。
香火值如热流窜入对方体内,他能清晰感知到那道阴毒气机正在疯狂吞噬段九指的生机。
他咬破舌尖,鲜血混着香火值渡过去,青黑的蔓延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半分。
他能感受到段九指皮肤下的挣扎与虚弱,如同风中残烛。
“他撑不过午时。”苏信站起身,衣襟沾了段九指的血,温热而黏腻,“现在绑我,就是眼睁睁看帮主咽气。”
人群里响起窃窃私语,夹杂着不安的脚步声。
人群里响起窃窃私语。
吴四海的脸青了又白,突然提高声音:那你说!
昨夜为何单独见帮主?
我找帮主查赵铁嘴的线索。苏信直视对方眼睛,赵铁嘴死在城隍庙,他身上的卦签纹路与祭坛...
够了!吴四海突然甩袖,你当我们是三岁孩童?
扯这些玄虚来拖延时间!他朝门外使了个眼色,阿青,带人把他......
话音未落,议事厅的门哐当一声被撞开。
阿青带着七八个弟子冲进来,手中打狗棒泛着冷光。
他喘着粗气,额角沾着草屑,目光却死死锁在苏信身上:长老,我们守住了所有出口。
这小子......
苏信的后背贴上了檀木案几。
他望着阿青腰间晃动的青铜令牌——那是吴四海亲赐的执法腰牌。
香火值在掌心发烫,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段九指的呻吟从身后传来,混着阿青逼近的脚步声,像根细针在神经上反复挑拨。
苏爷,得罪了。阿青的声音有些发颤,他举起打狗棒,长老说......
且慢!
一声断喝惊得梁上麻雀扑棱棱乱飞。
苏信转头,正看见小乞丐从人群里挤出来,怀里抱着个染血的布包:苏爷!
我在偏殿找到这个!他抖开布包,里面躺着半枚青铜虎符,纹路与苏信怀中玉佩上的刻痕严丝合缝。
吴四海的银饰突然剧烈晃动。
他盯着那虎符,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议事厅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报——!
又是个浑身是土的乞丐撞进来,膝盖一弯跪在地上:城外三十里破庙!
发现......发现宇文拓的旗号!
苏信的瞳孔骤缩。
他望着吴四海瞬间惨白的脸,突然明白过来——这一切,不过是个局。
而阿青的打狗棒,已经顶在了他后心。
阿青的打狗棒刚抵住苏信后心,便有个弟子从他身后挤出来,抖着半卷染了茶渍的信笺:长老,我们在苏信破碗里搜出这个!
信笺被举到众人眼前时,苏信瞥见边角还沾着饭粒——分明是今早他蹲在灶房外扒饭时,被人顺走的包裹纸。
助宇文先生夺取丐帮......圆脸少年念出信尾,声音发颤,这、这是通敌!
议事厅炸了锅。
几个老乞丐拍着桌子骂白眼狼,小乞丐们攥着打狗棒的手直抖,连段九指喉间的呻吟都被淹没在声浪里。
苏信却盯着信笺上歪扭的字迹,忽然笑了:各位看这慕字草头。他屈指叩了叩纸页,真正写我名字的人,草头左低右高像片柳叶,可这信上......他指尖划过笔画,左重右轻,运笔时手腕在抖——分明是左手临摹的。
人群静了一瞬。
吴四海的银饰晃得更快,他扯着嗓子喊:狡辩!
谁不知道你会易容改字......
林七娘。苏信突然转头,借你符水一用。
角落里传来铜铃轻响。
穿靛蓝布衣的妇人挤出来,腰间挂着的八卦囊撞在膝盖上。
她是城北大观寺前算卦的,上个月苏信帮她找回被抢的卦筒,此刻正攥着个青瓷瓶,瓶身还凝着水珠:苏爷要的糯米符水,我今早刚炼的。
信笺被平铺在檀木案上时,吴四海突然往前踏了半步,玄色衣摆扫过段九指的血渍。
林七娘手腕轻抖,符水泼在纸页上,像滴墨落进清水——原本空白处缓缓浮出淡墨痕迹,吴四海三字歪歪扭扭,末尾还洇着块指印。
这是......圆脸少年瞪圆眼睛,长老的私印!
放屁!吴四海的银饰叮地撞在门框上,他额角青筋暴起,分明是你们合谋......
合谋的是你吧?苏信弯腰拾起信笺,符水浸透的纸页在他掌心发皱,赵铁嘴死那天,你说去城外查粮道,可我在城隍庙后巷捡到半片青布——他扯了扯吴四海的衣袖,和长老您衣里子的补丁纹路一模一样。
吴四海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他突然甩袖,带起一阵腐臭的风。
那风裹着尸气直扑苏信面门,议事厅里的烛火噗地熄灭,几支香烛竟在瞬间燃成白灰。
既然你知道了......吴四海的声音像刮过破瓦的风,他抬手时,指尖弹出五寸长的黑铁指甲套,就别怪我......
小心!林七娘扑过来拉他,却被苏信反手推开。
他踉跄着撞向案几,段九指的断刀当啷掉在脚边。
吴四海的掌风已至——青黑色气劲裹着碎瓷般的声响,在空气中犁出一道焦痕,正中心是段九指胸口那片青黑的翻版。
苏信侧身翻滚,破碗串撞在青砖上叮当作响。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香火值突然如沸水般在体内翻涌。
面板提示音炸响在耳畔:初级阴阳眼解锁!
消耗香火值100。
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
吴四海玄色衣袖下的右肩,浮起一道妖异的红纹——像条被剥了皮的蛇,从锁骨蜿蜒至后颈,每寸纹路都渗着暗红血珠。
那是他在城隍庙祭坛残碑上见过的图案,是宇文拓用来控制手下的......
血咒印记!苏信脱口而出。
吴四海的动作顿了顿。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肩膀,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指甲套在青砖上划出火星:你......你怎么看得见!
议事厅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
阿青握着打狗棒的手在抖,他望着吴四海肩上的红纹,又看向苏信染血的衣襟,突然将棍子往地上一磕:长老,您真和宇文拓......
闭嘴!吴四海反手就是一掌。
阿青被拍飞撞在柱上,嘴角渗出黑血。
苏信趁机扑向段九指,香火值如热流涌进对方体内——那道阴毒气机正在疯狂吞噬帮主生机,可他的视线始终锁在吴四海肩上的红纹上。
那红纹在阴阳眼下愈发清晰,每一丝血线都像在诉说某个更大的阴谋。
苏信能听见自己心跳声里混着面板的提示:检测到法则碎片波动......
而吴四海已经再次扑来,白骨掌的尸臭里,隐约飘来城外方向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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