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玄幻小说 > 乞判 > 第十八章 法则之痕显踪,道判印记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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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地庙里,檀香与炊饼的香气混作一团,在梁下缠绕成暖黄的云雾。

苏信后背抵着神案,指节抵着眉心——方才用因果回溯追到邪灵本源时,那股子抽干骨髓般的疲惫还未褪尽,可掌心的道判印却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炭贴在皮肉上。

“苏小友?”老张头的声音带着哭腔,三炷香在他布满老茧的手里发颤,“您……您快接香吧,外头百姓都说要给您立长生牌位,王婶家的小子刚才还跑来说,要把您破的那起银镯案编成话本……”

苏信接过香,指尖却没急着往香炉里插。

他望着庙外,红布被风掀起一角,“丐门案圣苏公”七个金漆大字下,密密麻麻的名字正随着晨雾忽隐忽现——那是被他寻回牛的李老汉,是丢了聘礼的裁缝阿福,是被邪灵吓病的小娃他娘。

香火值的提示声在脑海里叮咚作响,比往日都要清亮。

可他盯着掌心那道新出现的金线,喉结动了动。

空气中浮动的香灰仿佛也变得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七娘。”他突然转头,声音低得像怕惊着什么,“帮我扶一把。”

林七娘刚擦净额角的血,闻言立刻伸手搀他。

她手掌冰凉,却稳当得很,像是山涧中不染尘埃的清泉,触手沁人心脾。

苏信借着她的力站起来,视线扫过土地神像前的青铜灯盏——灯身“判”字泛着暖光,和他掌心的印子遥相呼应。

金属表面反射出细碎光芒,映得他的脸庞愈发苍白。

邪灵消散的位置在神案右侧,青石板上还留着焦黑的痕迹。

苏信盯着那片焦黑,忽然蹲下身。

晨露打湿了他破洞的裤脚,寒意顺着小腿爬上来,他却浑然不觉。

指尖轻轻抚过石板缝隙——那里有道极细的裂痕,比头发丝还浅,却像蛛网似的往地下蔓延,在晨光里泛着淡金色。

“这裂痕……”林七娘凑过来,道袍下摆扫过他肩头,带起一阵淡淡草木清香,“像极了我师父说的,封印破损后留下的‘法则之痕’。”她指尖点在裂痕旁,道袍袖口滑下,露出腕间一串檀木佛珠,木质温润,隐隐透出沉香气息。

苏信的呼吸一重。

因果回溯里那道裂缝突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当时他看见邪灵顺着裂缝钻出来,可现在看来,这道裂痕才是根本。

他伸出手,掌心道判印贴着裂痕,指尖刚触到石板,整只手就像被雷劈了似的猛颤。

“嗡——”

青铜灯盏突然发出轻鸣,庙外的香火味陡然浓烈,像有无数只无形的手推着他的神识往地下钻。

香灰扑簌簌落下,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类似铁锈的味道。

苏信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玄色云层里裂开的缝隙,缝隙后翻涌的黑雾,还有个玄袍男子持灯而立,灯焰是金色的,照得黑雾滋滋作响。

“法则……松动了。”他脱口而出,声音发哑。

刚才那一瞬间,他竟感知到了天地间若有若无的震颤,像极了老房子梁木在暴雨中发出的呻吟。

那是世界根基不稳的征兆,是他在因果回溯里看到的裂缝正在扩大的证明。

林七娘的佛珠突然烫起来,她猛地缩回手:“你……你身上的气息变了。”

苏信没答话。

他望着庙外越来越多的香客,听着他们念叨“苏公显灵”的声音,忽然想起昨夜因果回溯时,那些被邪灵吞噬的香火——原来香火不只是信仰,更是维系法则的力量?

老张头每天记的香火数,或许就是他观测法则的刻度。

“老张头。”他转身接过老张头递来的茶碗,碗里飘着几片野菊花,水汽氤氲中带着一丝微苦,“从今天起,土地庙的香火,你按时辰记。初一十五的大香,平日的散香,哪怕少一炷,都来告诉我。”他指节叩了叩青铜灯盏,金属碰撞声清脆刺耳,“这灯,以后就搁神案上。”

老张头使劲点头,眼角的泪在皱纹里洇开:“哎!小老儿这就去拿账本,您放心,连王婶家那柱总爱灭的香,我都记上!”

林七娘突然拽他袖子:“你看地下!”

苏信低头,就见那道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深,石板缝里渗出极淡的金光,像有人在地下点灯。

他蹲下身,指尖刚要碰那金光,脑海里突然炸开一声钟响——是玄袍男子的声音,带着千年岁月的沉郁:“道判者,掌天地权衡,法则若碎,当以自身为印。”

“自身为印……”苏信喃喃重复,掌心道判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他忽然明白,为何昨夜邪灵被消灭后,道判印会多出那道金线——那是他用香火修复法则的痕迹,也是新的责任。

庙外传来脚步声,是李老汉捧着一筐鸡蛋挤进来:“苏公,我家那牛下崽了,您尝尝新蛋!”

苏信接过鸡蛋,指尖还残留着裂痕的温度。

他望着李老汉眼角的笑纹,又望了望林七娘腕间的佛珠,忽然笑了——从前他断案是为换口饭吃,现在才明白,这些香火不是供品,是百姓托他护着这方平安的重量。

“苏小友?”老张头举着账本从后堂跑出来,“您看这记法成不?”

苏信刚要答话,一阵阴风吹过。

庙门“吱呀”作响,门槛处的半张残符突然腾起一缕黑烟。

他瞳孔骤缩——那残符上的玄鸟图腾,眼睛处的焦洞正渗出黑血,像在盯着他笑。

“小心!”林七娘的佛珠砸过去,却只碰散了黑烟。

残符“刺啦”一声烧尽,灰烬里飘出半句话,混着莫问沙哑的嗓音:“你以为你在修复法则……”

话音未落,灰烬已被晨风吹散。

庙外的香客还在念叨“苏公显灵”,可苏信望着掌心的道判印,忽然觉得那金线亮得刺眼——他终于懂了,昨夜的邪灵不过是试探,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晨雾被阴风吹散时,苏信的指尖还悬在灰烬上方。

那半句话像根细针扎进他后颈——“你以为你在修复法则……其实……”尾音被风卷走,却在他耳膜上震出嗡嗡回响。

林七娘的佛珠还泛着余热,李老汉捧着鸡蛋的手僵在半空,老张头的账本“啪嗒”掉在青石板上。

“符纸。”苏信突然蹲下,指尖扫过门槛处未燃尽的残片。

那半张符纸边缘焦黑,却在他掌心道判印的热度下,缓缓浮现出暗金色纹路。

他瞳孔骤缩——纹路的走向,竟与昨夜因果回溯时,玄袍男子袖间的云纹如出一辙。

“苏公?”李老汉颤巍巍递来鸡蛋,“您……您没事吧?”

苏信抬头,看见老人眼角的皱纹里还凝着晨露。

他突然想起方才裂痕里渗出的金光,想起百姓念叨“苏公显灵”时发亮的眼睛。

这些香火不是数字,是有温度的信任。

他收了鸡蛋,冲老人笑:“没事,您先回吧,牛崽记得喂温米汤。”

林七娘的道袍被风掀起一角,她蹲下来与他平视:“那符纸有问题。”少女的声音像浸了霜的竹枝,“我师父说过,玄鸟符是大隋皇室秘传,当年镇压过三十六个邪祟。这符烧尽前渗出黑血……是被怨气浸透了。”

苏信把符纸塞进怀里,触感像块冰。

他站起身,土地庙的香客还在往门槛外挤,有人举着新写的“案圣”锦旗,有人捧着刚蒸好的糖糕。

老张头弯腰捡账本,胡子上沾了灰:“苏小友要走?我让王婶烙俩饼带着?”

“不去了。”苏信摸了摸饿得发空的肚子,“去客栈。”他望向林七娘,“赵铁嘴的玉佩还在我这儿,得和这符纸对一对。”

林七娘点头,道袍下摆扫过焦黑的裂痕。

两人穿过人群时,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追上来,往他破洞里塞了颗野枣:“苏哥哥吃!我阿爹说您比土地公还灵!”

苏信捏着野枣,甜味在舌尖漫开。

他望着丫头跑远的背影,又摸了摸怀里的符纸——这甜和符纸的冷,像根绳子勒着他心口。

客栈是城南最破的“悦来”,木头门吱呀作响。

林七娘先一步进去,掀开窗帘抖了抖灰:“床板干净,我昨晚擦过。”她从包袱里摸出个粗陶碗,“我去打热水,你先歇着。”

苏信没坐,直接把赵铁嘴的玉佩、符纸残片和莫问留下的符纸全摊在桌上。

玉佩是青白玉,刻着“铁嘴断阴阳”;符纸残片是从赵铁嘴案发现场捡的,边缘有焦痕;新符纸泛着暗金,纹路像活的,正随着他掌心的温度缓缓游动。

“因果回溯。”他闭眼前低喝一声。

香火值在脑海里“叮咚”作响,像铜钱落进瓦罐——这是今天百姓供奉的,足够支撑一次高级技能。

剧痛从眉心炸开,苏信踉跄着扶住桌沿。

眼前的光影开始扭曲:破木桌变成青石板,霉味变成了松脂香。

他看见一座青铜祭坛,上方悬着九盏金灯,灯焰是凝固的,像滴不坠的金汞。

玄袍男子背对着他,手中握着与土地庙青铜灯相似的灯盏。

他的影子被灯焰拉长,在祭坛上投出“判”字。

而在他身后三步远,立着个穿黑袍的男人——面容被黑雾笼罩,却在转身时,露出半张与宇文拓有七分相似的脸。

“你撕不开这道裂缝。”玄袍男子的声音像古钟,“法则若碎,天地同毁。”

黑袍人笑了,声音像指甲刮过瓷片:“那便毁了旧天地,立我大隋新秩序。你护着的法则,不过是困住魔神的枷锁。等它醒了……”

画面突然破碎,苏信猛地睁眼,额头的冷汗滴在符纸上。

他望着玉佩上的刻痕——与祭坛边缘的纹路完全吻合。

赵铁嘴,这个总在城隍庙说卦的老头,竟藏着连接前世的线索。

“你醒了?”林七娘端着热水进来,见他脸色惨白,忙放下碗,“因果回溯耗神,我给你泡了参茶。”

苏信没接茶,他抓起符纸的手在发抖。

前世记忆碎片像潮水涌来:玄袍男子是他,道判;黑袍人是宇文拓的前世,大隋太子;他们争的不是王朝,是被封印的魔神。

而他现在做的,不是修复法则,是在补魔神被封印时撕裂的伤口——那些裂痕,本就是困住魔神的枷锁。

“我终于明白了。”他声音发哑,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清亮,“我不是在阻止魔神复苏,是在修补它被撕裂的世界。那些香火……是百姓的愿力,是能加固枷锁的力量。”

林七娘的手指扣紧茶碗,指节泛白:“所以莫问说‘唤醒它’……是说你补得越多,魔神越能顺着法则裂痕感知到现世?”

苏信点头,掌心道判印烫得他几乎握不住符纸。

他望向窗外,暮色正漫上屋檐,有只乌鸦从头顶掠过,发出刺耳的啼叫。

“既然这是我的宿命……”他突然笑了,笑得像破庙里漏进的光,“那就让我亲手终结它。”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客栈木门被撞开,一个穿灰布短打的乞丐踉跄着冲进来,脖颈处有道血痕:“苏……苏爷!总坛……总坛出事了!九指帮主他……”

苏信的瞳孔骤缩。

他抓起桌上的符纸塞进怀里,转身时撞翻了茶碗。

热水溅在地上,腾起的白雾里,他听见那乞丐带着哭腔的尾音:“……被人发现昏迷在议事厅,胸口插着半把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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