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破云时,陈墨正攥着刻刀刀鞘。
许平站在船头,青衫被风卷起,指尖轻点飞舟舷沿的灵纹,那道淡青色纹路便如活物般游动,托着飞舟稳稳落在外城云阶。
陈墨耳中还响着破空的呼啸,脚下却已触到温凉的青石板——这是他头回乘灵纹飞舟,连镇里最会扎纸鸢的张老头都没见过的东西。
“外城灵纹商会的飞舟用的是风属性灵纹,纹路嵌在木胎里,比纸人扎的风筝结实百倍。”许平回头见他盯着舷沿,眼底闪过笑意,“小友若有兴趣,日后可细究这飞舟的纹路结构。”陈墨喉结动了动。
他能看见飞舟木胎里游走的灵韵,那些淡青色脉络像被丝线串起的星子,比他在镇里见过的任何纸人纹路都精致三分。
母亲留下的残卷里,似乎也有类似的线条——他摸了摸胸口暗格,银簪隔着布料硌得皮肤发疼。
外城的街比青檀镇宽三倍有余。
陈墨跟着许平穿过灵纹商铺时,鼻尖总萦绕着松烟墨与灵草混合的香气。
街角有穿月白纹袍的少女在售卖“聚灵灯”,灯身刻着螺旋状纹路,灯芯里的灵火随着她指尖轻点忽明忽暗;
斜对面的茶楼里,两个留长须的老者正争论“破障纹”的起笔位置,茶盏被拍得叮当响。
“这是外城灵纹师最爱的‘纹韵阁’,每日都有新纹路现世。”许平指着茶楼匾额,又压低声音,“但也藏着不少算计——前日有个乡下来的小子,在这儿显摆新创的‘引雷纹’,结果被人套了纹路结构,转头就挂在拍卖行里。”陈墨脚步微顿。
他想起昨日擂台边赵怀仁的脸色,想起吴明耀跑向巷子时扭曲的嘴角。
外城的繁华里,原来也藏着和镇里一样的暗箭,只是更锋利些。
临时居所是商会后院的竹楼。推开雕花木门时,案几上已摆好了新刻刀、云纹纸和半块温玉镇纸。
许平站在门口,手指叩了叩门框上的灵纹:“这是’静心纹‘,能隔绝外面的吵嚷。你且先歇着,明日辰时去前院演武场,是商会组织的初级灵纹师选拔。“陈墨应了,指尖轻轻抚过案几上的刻刀。
新刀的锋刃还带着冷意,却不及他腰间那把旧刀——那把陪他扎了三年纸人的刻刀,刀鞘上的凡纹在暮色里泛着淡金。
第二日辰时,演武场的铜钟响了九下。
陈墨到的时候,场中已聚了百来号人。
有穿锦缎纹袍的世家子弟,有背着刻刀囊的外乡匠人,还有两个他昨日在纹韵阁见过的少女,正凑在角落翻图谱,发间金步摇碰得叮当响。
“此次选拔,考的是临摹二品‘聚元纹’。”主考官是个穿玄色纹袍的中年人,声音像敲在青铜上,“灵纹需在一炷香内完成,激活后纹灵认主方算通过。”陈墨接过发下的图谱时,指尖刚触到纸页,天纹识海便嗡鸣起来。
他盯着图谱上的纹路,原本流畅的螺旋突然扭曲成刺——在第二层灵韵里,竟藏着一道反向的“乱神纹”!
“这是陷阱。”他瞳孔微缩。
二品聚元纹本应引动天地灵气入体,可这道乱神纹会在绘制时扰乱识海,稍有不慎便会灵气逆流。
他想起昨日许平说的“外城算计”,原来从选拔就开始了。
一炷香点燃,青烟升起到半尺高时,场中已有动静。
“怎么回事?
我的纹路断了!“左边穿锦袍的少年突然拍案,指尖鲜血滴在云纹纸上,原本该连成环的聚元纹裂成碎片,”这图谱有问题!““我的识海好疼...”角落的少女捂着头蹲下,金步摇掉在地上,“像有虫子在爬...”陈墨握着刻刀的手稳如磐石。
他表面跟着图谱起笔,实则在天纹识海的指引下,将那道乱神纹的走向悄悄掰正——就像他在镇里修正纸人纹路时那样,用凡纹的朴拙化解灵纹的诡谲。
当最后一笔收锋时,云纹纸上的纹路突然泛起金光。
陈墨能感觉到那道灵纹在轻颤,像久别重逢的故友,带着熟悉的温度钻进他识海。
“纹灵认主成功!”主考官的声音里带着惊。
他盯着陈墨的云纹纸,原本该是淡青色的聚元纹此刻泛着金芒,“这...这是改良版的聚元纹?”场中霎时安静。
原本吵嚷的考生都望过来,有嫉妒,有震惊,有不甘。
那个金步摇少女揉着太阳穴站起,盯着陈墨的纹路喃喃:“我明明按图谱画的...怎么会...”许平不知何时站在了演武场边。
他摸着下巴上的短须,眼底闪过赞许,又迅速压下——外城的水太深,这小子太显眼了。
是夜,竹楼的静心纹突然轻颤。
陈墨正对着残卷临摹纹路,抬头便见许平掀帘进来,手中端着青瓷茶盏。“小友可知今日的图谱是谁给的?”许平将茶盏推到他面前,茶雾里浮着片灵叶,“是外城三大宗之一的’青鸾阁‘。他们每年都会在选拔里掺点私货,说是筛选’能破局的种子‘,实则是看谁能在陷阱里活下来。
“陈墨捏着残卷的手紧了紧:“您为何要告诉我?”“因为你破局的方式太显眼。”许平指节叩了叩他案上的云纹纸,“别人要么被乱神纹搅乱识海,要么硬着头皮画完却激活失败,只有你...用凡纹的法子改了灵纹。”
他顿了顿,声音放轻,“外城的灵纹师最恨别人动他们的规矩。
小友,收敛些锋芒。“陈墨垂眸盯着茶盏里的灵叶。
茶水倒映着他的脸,少年人棱角初显的轮廓里,藏着比夜色更沉的光。
“咚。”
竹楼外突然传来叩门声。
小翠端着木盘站在月光里,发梢还沾着夜露:“墨哥,林娘子托人捎了信来。”陈墨拆开信笺时,烛火忽明忽暗。
林娘子的字迹带着药香:“赵怀仁去了外城青鸾阁,寻到个姓周的八品纹师。那周纹师说要’替灵纹师清理门户‘...“信笺在陈墨指尖微微发颤。
他想起镇里药铺前林娘子递给他的伤药,想起小翠替他磨墨时沾着浆糊的手。
外城的风卷着寒意灌进窗棂,他摸出腰间刻刀,刀鞘上的凡纹突然亮得刺眼。
“明日去商会领任务。”许平起身时,声音像浸在夜色里,“最近有批古纹残卷现世,需要人去云崖山拓印。”他看了眼陈墨案头的残卷,又补了句,“或许能找到些旧东西。”陈墨望着许平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又低头看向信笺。
烛火映着他眼底的光,像暗夜里突然亮起的星——他知道,外城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竹楼外的更夫敲过三更,陈墨将刻刀按在云纹纸上。
新的纹路在刀下生长,带着凡纹的朴拙与灵纹的精巧,像道要刺破天际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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