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站在染坊后巷的老槐树下,指尖深深掐进怀里的金属板。
三更梆子声刚歇,巷尾酒窖的青石门楣上还凝着夜露,映着月光像极了母亲临终前给他画纹路时,眼尾那滴未落的泪。
“花婆婆说入口在废弃酒窖,”他喉结动了动,神识如蛛网般漫开。
酒窖木门的铜锁早被虫蛀朽了,门缝里渗出的冷意裹着霉味混着铁锈,那是灵纹能量逸散的味道——和他在街角铜傀儡里摸到的金属板,气味一模一样。
石阶往下第七层,陈墨的鞋尖碰到了湿滑的苔藓。
他停住,神识往前一探:墙面上的灵纹正像活过来的蛇,青蓝色的光痕顺着砖缝游走,每隔三息就会在头顶的横梁处汇聚成一个“封”字。
这是千机门的“巡灵阵”,用来掩盖地下动静。
他摸出怀里的黄符纸,指尖咬破在符心点了一滴血。
静纹符的绘制需要与周围灵纹频率共振,稍有偏差就会被阵眼捕捉。
陈墨屏息,笔尖随着游走的蓝光轻颤——他能看见那些灵纹的脉络,像看纸人骨架般清晰,哪里是主脉,哪里是支络,连灵纹边缘因年久产生的细微裂痕都纤毫毕现。
“成了。”符纸泛起幽白微光,恰好裹住他的气息。
陈墨猫腰穿过最后一段石阶,主殿的穹顶突然在眼前展开。
中央悬浮着半人高的灵纹核心,幽蓝光芒将整座地宫照得如同白昼。
周围三十具傀儡正逆时针旋转,金属关节发出细碎的“咔嗒”声,每转一圈,核心上的纹路就亮一分——它们在汲取能量,像婴儿吮吸乳汁般,从核心里抽取灵纹之力。
陈墨的瞳孔微缩。
他怀里的金属板突然发烫,贴肉的地方烧出一片红。
借着夜明珠的光,他看见核心表面的纹路与金属板上的图腾有七处重合,“原来千机门的傀儡术,是拿上古灵纹当电池。”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竹笔和皮纸,笔尖蘸着自制的朱砂墨,顺着核心灵纹的走向快速描摹。
神识如丝缕穿透金属外壳,他能“看”到灵纹在核心内部的运转轨迹——主脉从顶端“生”字起,沿着顺时针绕三圈,再从底端“死”字收束。
这是典型的循环供能阵,但...
“不对。”陈墨的笔尖顿住。
他发现主脉在第三圈时,有一道极细的支脉偷偷分出,绕过“死”字直接扎进地面。顺着那支脉往下探,神识触到了一团被黑纹包裹的东西,像颗被封在琥珀里的心脏,“那是......”
“咔——”
脚底传来木梁断裂的脆响。
陈墨心头一凛,还没来得及收笔,整座地宫的灵纹突然爆亮!
原本游走的蓝光瞬间凝成实质,核心周围的傀儡同时停住旋转,金属头颅缓缓转向他的方向。
“嗡——”
三十具傀儡的喉咙里发出同一频率的嗡鸣,像无数根钢针刺进耳膜。
陈墨倒退两步,后背抵上冰凉的石壁。
他看见最近的傀儡眼中红光暴涨,手臂关节弹出三尺长的精铁刃,刀刃上流转的灵纹,正是他方才描摹的循环供能阵。
“触发防御机制了。”陈墨的指甲掐进掌心,疼意让他的神识更清明。
他快速扫过整座地宫的灵纹分布——所有攻击型灵纹的节点,都汇聚在核心底部那个偷偷分出的支脉处。“原来巡灵阵是幌子,真正的杀招藏在供能阵里。”
他摸出那根陪了他十年的绣花针。
针尾缠着母亲临终前给他系的红绳,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
陈墨深吸一口气,神识锁定核心底部的支脉节点,手腕猛地发力——针尖精准刺入灵纹缝隙的瞬间,整座地宫的灵纹系统像被扯断线头的毛衣,“刺啦”一声开始崩解。
核心的幽蓝光芒骤暗,傀儡们的精铁刃“当啷”坠地,金属头颅无力垂落,连喉咙里的嗡鸣都卡在半道,像被掐住脖子的乌鸦。“好机会!”陈墨冲向核心旁的玉案,案上躺着枚巴掌大的灵纹玉简。
他刚握住玉简,表面突然泛起金光——先前金属板上的图腾竟缓缓浮起,与玉简上的纹路重合,在半空拼出一幅完整的地图。
地图最中央,用朱砂点着个醒目的红点,旁边歪歪扭扭刻着几个小字:“墨儿,娘在镇北乱葬岗等你。”
“娘!”陈墨的手剧烈发抖,眼眶突然发酸。
十年了,他终于有了母亲的线索。可还没等他细瞧,地宫入口处传来石屑崩裂的巨响——
“陈墨!”
铁傀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穿透层层灵纹刺进耳膜。
陈墨抬头,正看见铁傀的斗笠尖破墙而入,铁手一挥,半面石壁轰然坍塌。
碎石飞溅中,他看见铁傀眼窝里的幽光比夜色更冷,“交出纹板和玉简,我留你全尸。”
陈墨攥紧玉简和金属板,转身就跑。
可地宫就这么大,退路早被铁傀封死。
他的后背抵上冰冷的通风管道,突然想起方才用神识探到的灵纹流向——通风管道的灵纹是顺着气流走的,若能逆转......
他咬破指尖,在管壁上快速绘制“逆流纹”。
血珠渗进灵纹的瞬间,管道里突然爆发出狂风,本应往外吹的气流倒灌回来,将他整个人托着往窗外飞去。
“想跑?”铁傀的铁手擦着他的衣角扫过,在墙上划出半尺深的沟壑。
陈墨咬着牙,在气流推动下撞破木窗,借着月光看清了脚下的青瓦——是染坊后的民宅,离墨纸斋不过两条街。
身后传来铁傀的怒吼:“陈墨!你跑不掉的!”
陈墨没回头。
他踩着房檐疾奔,怀里的金属板和玉简烫得几乎要穿透衣物。
等他翻进墨纸斋的后窗时,老仆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小墨?
是你么?
“是我,阿福伯。”陈墨应了一声,反手闩紧窗户。
月光透过窗纸洒在桌上,他将金属板和玉简并排放下——两道金光突然交织,在桌面投出一条蜿蜒的路径,终点处的红点,正随着月光明灭,像极了某种召唤。
他望着那红点,手指轻轻抚过母亲刻的小字,喉间泛起腥甜。
明天,他就要去镇北乱葬岗。
那里藏着母亲的秘密,藏着千机门的阴谋,更藏着能让他彻底撕开这张网的钥匙。
而他要做的,就是顺着这把钥匙,把十年前的血案,和今晚的棋局,一并掀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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