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檀镇的更鼓声敲过三更，陈墨蹲在青冥坊后巷的废水渠口，指节抵着潮湿的砖缝。
他今晚穿了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腰间刻刀用破布裹了三层——白天在茶摊听杂役闲聊时，他记住了青冥坊守卫每两个时辰换班的规律，也摸清了后巷那道半人高的水渠是百年前防涝修的，早被苔藓和蛛网封成了死路。
“静纹符得贴在第三块砖。”他摸出怀里的黄纸符，借着月光确认符面纹路。
纸是用边角料裁的，纹路却比寻常符纸细上三分——天纹识海觉醒后，他能看清灵纹游走的轨迹，连符纸纤维的走向都能顺着刻。
指尖在符背按出个小凹，那是母亲教他的“隐纹术”，能让符效多撑半柱香。
符纸贴上砖缝的瞬间，陈墨听见头顶传来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
他缩进水渠，腐叶的霉味呛得鼻尖发酸，却不敢眨眼——白天踩点时他在水渠中段撒了把碎瓷片，此刻正有三道影子从瓷片上掠过，灵纹探测术特有的嗡鸣擦着他的耳尖过去。
“刘三，你闻见怪味没？”守卫的声音含混，“像...像烧纸？”陈墨心头一跳。他早备了后手——藏在袖中的纸人被指尖戳破，一缕若有若无的灵纹波动顺着水渠往上窜。
那是用母亲残卷里“幻纹术”改的，专门模拟外城李家二公子的灵纹特征——前两日那纨绔在赌坊闹事，他在人群里看了个真切。
“东边有动静！”守卫的脚步声骤然变急，“快追！”陈墨借着水声抹了把脸，潮湿的触感让紧绷的神经松了些。
他摸黑往前爬，直到指尖触到块凸起的砖——白天用炭笔做的记号。
两指一抠，砖缝里的机关“咔嗒”轻响，头顶的青石板缓缓挪开，霉味混着檀香涌进来。
库房比他想象的小。
陈墨蜷在梁上往下看，月光从透气窗漏进来，照见满地锁着灵纹的木箱。
最里间的檀木架上，一卷裹着黑帛的卷轴正泛着微光——不是普通灵纹的莹白，是母亲残卷里那种，像被晨雾浸过的淡金。
他攀着房梁滑下，脚尖点地时故意碾碎半片瓦。“吱呀”声里，他摸到了卷轴的帛布。
指腹刚碰上，袖中突然发烫——母亲留下的残卷正隔着布料灼烧他的皮肤。
“嗡——”黑帛无风自动，露出卷首的“灵纹宗”三字。
陈墨的呼吸陡然一滞，那是母亲在他十岁生辰时，蘸着他的血在他掌心画过的字。
残卷在袖中震动得更厉害，两道淡金纹路从卷轴和残卷里窜出来，在半空交织成幅模糊的地图——云隐山、外城西门、青冥坊，三个红点连成三角。
卷轴底部的密语让他瞳孔微缩：“万纹之门，需三脉共启。”“啪！”陈墨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残卷，想起她咳着血说“等你能看懂这些纹路，就能找到妈妈”，想起秦无极在云端楼说的“凡纹传人”——原来所有线索早串成了线，就等他今夜来解。“叮——”警报声惊碎了寂静。
陈墨抬头，四壁的灵纹突然亮起红光，金色光幕“轰”地砸下封死出口。他后退两步撞在聚灵柱上，柱子表面的纹路正顺着他的手背往上爬——这是触发了“锁灵阵”，等能量蓄满，整间库房都会被灵纹烧成灰烬。
“冷静。”他咬着舌尖，天纹识海瞬间展开。
灵纹的脉络在他眼里清晰如昼：光幕的主阵眼在聚灵柱底，能量顺着柱身往上走，再从四角的灵纹砖分流到光幕。
要破阵，得让能量逆流。
陈墨摸出怀里的旧宣纸——白天替张老头扎纸马时省下的边角料。
刻刀在纸上疾走，“逆流纹”的纹路比寻常快了三倍。
他记得母亲说过，凡纸也能刻灵纹，只要纹路够细，细到能骗过天地。“去！”纸符拍在聚灵柱底的缝隙。红光突然一顿，能量顺着逆流纹倒灌回柱身。
聚灵柱发出闷响，光幕“刺啦”裂开道缝。
陈墨猫腰钻过，刚摸到窗沿，院外传来冷笑声：“陈公子好本事，连青冥坊的锁灵阵都破得这么利索。”秦无极倚在院门口，月光照得他腰间的玉牌泛着冷光。
他手里转着柄刻刀，刀身缠着九道金纹——竟是九品灵纹师的“御纹刀”。“听说你母亲是灵纹宗的杂役？”秦无极一步步逼近，刀身划出的灵纹在地上开出花，“杂役的儿子，也配碰灵纹宗的东西？”陈墨退到墙根，后背抵着冰凉的砖。
他能看见秦无极刀上的纹路走向，能听见灵纹撕裂空气的破空声——天纹识海把对手的动作拆成了慢镜头。
第一刀刺向心口时，他侧头避开；第二刀划向咽喉，他抬肘格住；第三刀挑向手腕，他反手扣住秦无极的脉门。
“你...你怎么可能...”秦无极的瞳孔骤缩。
“杂役的儿子，”陈墨捏着他的手腕，刻刀抵上他喉结，“也能学灵纹。”“陈公子。”莫娘子的声音从房顶上飘下来。
她发间的银簪泛着幽蓝，手里捏着枚符，符面纹路像蛇一样游动。秦无极突然松手后退，刀上的灵纹竟开始扭曲——那符里的气息，他在天衍宗大长老的密室里闻过，是连化神期修士都忌惮的“异域纹”。
“走。”莫娘子抛来条黑布，陈墨接住时摸到布角的淡金纹——和母亲臂弯里的一模一样。
两人翻墙而出时，陈墨听见秦无极在身后喊：“陈墨，万纹源启不是你能碰的！”他没回头，只是摸了摸衣襟夹层——刚才翻墙时，那里多了张纸条，字迹是莫娘子的，染着淡淡沉水香：“你母亲未死，但‘万纹源启’并非秘境，而是一座活体灵纹阵。”夜风掀起他的衣角，纸条在掌心发烫。
陈墨望着远处青檀镇的灯火，想起卷轴里的三角地图，想起“三脉共启”的密语。
他摸出母亲的残卷，淡金纹路在月光下流转，像在说：该找下一个人了。
莫娘子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跟我来。”她指了指镇东头那盏始终亮着的茶灯，“有些事，得在那说。”陈墨把残卷收进怀里，跟着她走进夜色。
茶灯的光在前方摇晃，像颗将落未落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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