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裹紧粗布外衣，残卷在怀中烫得发烫。
他最后看了眼墨纸斋斑驳的门楣，檐角铜铃被夜风吹得轻响，像极了幼时母亲哄他睡觉时哼的调子。
“小墨。”身后传来柳婆的咳嗽声。
老妇拄着乌木拐杖，青灰的指甲扣进杖头雕花，“主脉遗迹在镇北三十里的藏云谷，当年你母亲就是在那儿...”她顿了顿，浑浊的眼珠映着月光，“当年我跟着天衍宗的人搜过三次，每次走到谷口就被迷雾撞得头晕。
如今想来，怕是遗迹在护着传人。
“陈墨伸手扶她，触到她腕间凸起的骨节，像触到一段浸在冷水里的老树根“柳婆婆，您不必跟来。”“我这把老骨头，能替你挡片瓦也是好的。”柳婆甩开他的手，却悄悄往他袖中塞了个小瓷瓶，“里头是清神散，若遇迷阵，撒三粒在掌心。”藏云谷的雾比陈墨想象中更浓。
他踩着腐叶往前走，每一步都能惊起几点流萤，绿光落在残卷上，那座尖顶塔楼的轮廓愈发清晰。
柳婆的拐杖在身后敲出“笃笃”声，像在给心跳打拍子。
“到了。”柳婆突然停步。
陈墨抬头，石殿的断柱从雾里钻出来，檐角的兽首还咬着半块残碑。
绕过倒在地上的蟠龙柱，一座九层高塔赫然立在月光下——塔身流转着银灰色光纹，像被无数条灵纹锁链缠住，塔门处三个古字“纹锁塔”泛着冷光，仿佛在等什么人来叩响。
“这是主脉试炼之地。”柳婆的声音发颤，拐杖尖点在地上，“当年灵纹宗鼎盛时，只有历代宗主能过前三关。
你母亲...她当年试过，说塔门的锁纹里藏着’凡纹可证道‘的钥匙。“陈墨往前走了两步，塔门突然泛起涟漪般的波纹。
他伸出手，指尖刚要碰到纹路，一股刺痛顺着神识窜上来——像是有无数根细针扎进识海。
“三重锁魂纹。”他闭了闭眼，天纹识海如潮水漫开。
在神识视野里，塔门的纹路裂成三张重叠的网：第一张是“识锁”，需以同阶神识共鸣；第二张是“绘锁”，要当场画出对应灵纹；第三张最暗，是“解锁”，得破解锁纹的本源结构。
“柳婆婆，您退后。”陈墨摸出随身携带的刻纹刀，刀身沾了点舌尖血——这是母亲教他的，凡人血能引动灵纹的“凡性”。他屏息凝神，神识如游丝般钻入第一张网的缝隙。
那些纠缠的锁纹突然活了，像群毒蛇吐着信子要绞碎他的神识。
陈墨想起白影教他的“无灵引纹术”，在识海里虚画出一道螺旋纹——不是任何已知灵纹，却恰好能引着锁纹的力量绕了个弯。
“叮——”第一重锁碎了。
第二重锁的纹路开始扭曲，陈墨的额角渗出冷汗。
他想起昨日在牢里赵怀仁说的“摄魂引纹”，那些阴毒的纹路突然在识海里清晰起来——原来锁纹和摄魂纹的根基都是“控”，只是一个守，一个攻。
他反其道而行，用刻纹刀在掌心画出“散”字纹，鲜血顺着纹路滴在塔门上。
第二重锁“咔”地裂开。第三重锁纹突然暴起，陈墨的神识被割出几道血痕。他咬着牙，怀里的残片突然发烫，母亲的声音在识海里响起：“凡纹不是末流，是被藏起来的大道。”他猛地睁开眼，用刻纹刀在塔门上画出最基础的“引灵纹”——没有任何修饰，没有半分灵力，只是最原始的“引”。三重锁同时崩碎。
塔门缓缓开启，月光顺着门缝淌进来，照在陈墨发白的脸上。
柳婆的拐杖“当啷”落地，她捂着嘴，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当年...当年你母亲画了三天三夜都没开这门，你...你只用了半柱香。”陈墨没说话，他盯着塔内漆黑的楼梯，闻到了一丝熟悉的腥气——是灵纹燃烧的味道。
“陈墨！”阴冷的声音从塔内传来。
陆鸣从二楼阴影里走出来，玄色道袍上绣着天衍宗的火焰纹，腰间的蚀魂锁链泛着幽蓝光芒。
他身后还跟着四个弟子，每人手里都捏着刻纹刀，刀刃上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发出“滋啦”的声响。
“玄冥子长老让我带话。”陆鸣舔了舔嘴唇，锁链“哗啦啦”缠上手腕，“他说灵纹宗的余孽，就该和灵纹宗一起埋在这塔里。”陈墨后退半步，后背贴上塔门。
他能感觉到陆鸣的神识像针一样扎过来，却在触到他识海的瞬间被弹开——天纹识海此刻如铜墙铁壁。
他的手指摸到袖中柳婆给的瓷瓶，突然想起白影曾说：“凡纹的妙处，在于让对手的灵力变成笑话。”陆鸣的锁链已经缠了过来，陈墨猛地咬破舌尖，鲜血喷在刻纹刀上。
他在地上画出一道“静息纹”——这是他结合无灵引纹改良的，专克依赖灵力的攻击。
锁链触到纹路的瞬间突然僵直，陆鸣的脸色骤变：“你...你用的是凡纹？”“是又如何？”陈墨弯腰捡起柳婆的拐杖，对着陆鸣的膝盖就是一敲。
陆鸣惨叫着摔倒，锁链“当啷”掉在地上。
其他弟子冲过来，陈墨却转身往塔内跑——他能感觉到，塔顶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比残卷更急切，比母亲的声音更清晰。
塔内的楼梯盘旋而上，每层墙壁都刻满流动的灵纹。
陈墨跑过第三层时，墙上的纹路突然亮起来，在地面投出母亲的影子：她穿着月白裙衫，发间插着木簪，正对着一面石墙刻画。
“凡纹的根基，是人心。”影子的嘴唇动了动，陈墨的识海里突然涌入一段陌生的记忆——母亲跪在石墙前，血从指缝里渗出来，在墙上画出和他刚才破解的“引灵纹”一模一样的纹路。
“墨儿，若你能走到这里...”影子突然模糊，墙上浮现出一段新的灵纹图谱，像活物般钻进陈墨的识海。
他猛地停步，手按在胸口——那里的残片正在发烫，和识海里的图谱产生共鸣。
塔顶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的光比月光更温暖。
陈墨伸手推门，门后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人在翻书，又像是有人在低低地说话。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跨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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