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檀镇的晨雾还未散尽，云阳外城的青石街道已被人声掀翻。
陈墨站在灵纹大会的入口处，玄色木牌在掌心沁出薄汗。
木牌上“玄灵商会特邀”六个鎏金小字被朝阳镀得发亮，像根细针扎在周围人眼底。
“那就是扎纸匠陈墨？”“听说他连灵纹师入门考都没参加过，商会这是要坏规矩？”“嘘，天衍宗的王疤脸也在第二排——上个月他在青檀镇被个扎纸的抢了风头，今天怕是要把人踩进泥里。”议论声像针脚般扎进陈墨耳中。
他垂眼盯着自己磨得发白的青布衫，袖口还沾着昨夜刻纹时蹭的朱砂——那是母亲生前用的老朱砂，掺了半盏露水，能让纹路更贴合纸性。
“陈小哥。”许长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墨转身，见老人玄色官服上别着枚翡翠纹章，正是玄灵商会巡查使的标志。
许长老目光扫过周围攒动的人头，指尖在他手背上轻叩两下——这是昨夜约好的暗号，提醒他避尘玉还在怀里。
“进去吧。”许长老压低声音，“首轮比试是三品聚灵阵，你且记住，灵纹师的手可以抖，但神识不能乱。”陈墨点头，抬步跨进会场。
百张刻纹台呈扇形铺开，最中央的主台悬着块鎏金匾额，“灵纹大会”四字是当今天下第一纹师亲笔。
陈墨在最末排找到自己的位置，刚坐下，右侧便传来冷笑。
“穷酸样倒会装。”王疤脸斜倚在檀木刻纹台上，左脸狰狞的刀疤从眉骨扯到下颌，正用银制刻刀挑着指尖的茧：“上个月在青檀镇，老子是没带趁手的刻刀才让你捡了便宜。
今天这聚灵阵，你连灵纹走向都摸不清，拿什么和老子比？“陈墨没抬头，他盯着台上摆着的云纹石——三品聚灵阵需刻在云纹石上，这种石头灵脉稀疏，最考验纹师引灵入石的本事。”
王疤脸的刻刀在石面敲出“嗒嗒”声，像在敲他的心跳。
“各就各位！”主台传来铜锣响。
陈墨深吸一口气，神识如游丝般漫开——这是他独有的“天纹识海”，能穿透云纹石的粗粝表面，直见内部灵脉走向。
他看见云纹石里藏着七条细若发丝的灵脉，像七条蜷着的蛇。
标准的三品聚灵阵需要引三脉成环，但这些灵脉太弱，强行引动会断。
“三息后开始计时！”陈墨的手指突然顿住。
他想起昨夜在竹楼刻的静心纹——没有灵气，没有引灵草，仅凭神识勾勒纹路便能成纹。
或许...聚灵阵也能换种刻法？“开始！”铜锣声炸响。
王疤脸的刻刀几乎是擦着陈墨的手背扎进云纹石，石屑飞溅中，他的刻纹速度快得像道银线。
周围看台传来惊呼：“天衍宗的’追云手‘！这手法至少凝气七层！“陈墨闭了眼。神识在云纹石里游走，将七条灵脉的位置、强弱、走向全部刻进识海。
当他再睁眼时，眼底泛着淡淡金光——这是天纹识海运转到极致的征兆。
刻刀落下的瞬间，陈墨的手稳得像山。
第一条纹路沿着最细的灵脉延伸，第二条绕着次细的灵脉打了个旋，第三条...竟直接穿过两条废脉，在石心处勾出个极小的漩涡。
“这小子在胡刻什么？”“聚灵阵的阵眼该在石顶，他倒刻到石心去了！”“快看时间！王疤脸都刻完三分之二了，他才刻了个开头！”陈墨充耳不闻。
他的神识正追着刻刀的轨迹，每道纹路都精准贴合灵脉的呼吸——弱脉就刻浅些，强脉就刻深些，废脉...正好用来做引。
当王疤脸的刻刀最后一次抬起时，陈墨的云纹石突然泛起微光。
“王疤脸完成！耗时一炷香！”“陈墨...还剩半柱香？”主台的计时官话音未落，陈墨的刻刀“叮”地落在石面。
他抹了把额角的汗，后退半步。云纹石上的纹路突然亮如星子，七条灵脉同时震颤，竟在石顶聚起个拳头大的灵雾团。
“这不可能！”王疤脸踉跄着站起来，“三品聚灵阵最多聚巴掌大的灵雾，他...他这是引动了全部灵脉？”全场死寂。
许长老的茶盏“啪”地碎在案上。他盯着陈墨的云纹石，喉结动了动——那纹路走向根本不是任何已知的三品聚灵阵图谱，倒像是...直接从灵脉本源里抠出来的。
“陈墨完成！耗时半柱香！灵雾浓度...三品巅峰！”哄闹声炸响。
看台上有世家子弟摔了茶盏，有老纹师抚着长须直摇头，连主台的评判官都凑在一处交头接耳。
陈墨攥紧刻刀，掌心的汗浸得刀柄滑溜溜的。他望着王疤脸扭曲的脸，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凡纹不是废纹，是能凿穿天道的锥子。”“陈小哥！”许长老不知何时站到了刻纹台边。
他的官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半枚碎裂的引魂铃——和昨夜竹楼下那截染血的碎片，纹路严丝合缝。
“跟我来。”许长老压低声音，“我认识位隐世的纹道大师，他能教你...更厉害的东西。”陈墨瞳孔微缩。
他想起昨夜刻的静心纹，想起古籍里“无灵引纹术”的只言片语，喉间滚出句：“我要学无灵引纹术。”许长老的手在袖中抖了抖，随即笑了：“好，我替你求。”可没等陈墨松口气，主台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个穿灰衣的侍从攥着封染血的密信，“扑通”跪在许长老脚边：“大人，天衍宗送来的说凡纹不可证道，还附了陈墨在藏书阁翻禁书的证据。”许长老的脸瞬间白得像纸。
他扯过密信扫了两眼，转身抓住陈墨的胳膊：“立刻回青檀镇，走密道！他们要...““许大人！”侍从突然拽住他的衣角，“天衍宗的人已经封了城门！”陈墨的心跳陡然加快。
他望着许长老鬓角的白发，又看了看台下逐渐围过来的天衍宗弟子，摸出怀里的避尘玉——温玉还带着体温，像母亲的手。
“我回竹楼拿东西。”他轻声说，“半个时辰后，西城墙角的老槐树。”许长老盯着他的眼睛，突然从怀里摸出把铜钥匙：“竹楼地下有暗格，拿着。”陈墨接过钥匙，转身混入人群。
背后传来许长老的低吼：“护着陈小哥！出了事，你们提头来见！“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
陈墨穿过熙攘的街道，袖中铜钥匙撞着避尘玉，发出细碎的响。
他望着远处西城墙角的老槐树，想起昨夜竹楼里那道暖光的静心纹——或许，凡纹真的能凿穿天道？
而此刻，竹楼的暗格里，半卷染血的古籍正静静躺着，封皮上“凡纹录”三字，在暮色中泛着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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