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陈墨已站在玄灵商会门前。
他捏着灵纹令的手心里沁着薄汗,青铜牌面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这是他昨夜攥了半宿的结果。
“陈小哥。”门房的老苍头眯眼认出他,见他递来令牌,浑浊的眼珠突然亮了亮,哈着腰推开朱漆大门,“藏书阁在三进院西角,过了穿堂往左拐便是。”陈墨跨进门槛的瞬间,残卷在怀中发烫。
这是自母亲遗物里翻出后,它第二次主动示警——第一次,是三天前王疤脸的符纸炸出逆流纹时。
他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沿着青石板路走得极慢,耳中却已捕捉到穿堂风里飘来的纸页窸窣声。
藏书阁比他想象中更高。
七丈高的木楼里,整面墙都是雕花檀木架,层层叠叠堆着书简、绢卷、甚至刻着灵纹的玉片。
檀香混着纸页陈腐味钻进鼻腔,陈墨的神识却早已经窜了出去——他需要找的不是金漆烫印的《九阶纹典》,不是银线装订的《大域灵纹志》,而是残卷微光指向的那抹...灰。
“小友可是来查典籍?”一个抱着竹笥的灰袍老者从廊柱后转出来,指尖沾着墨渍,“本阁按纹阶分架,一品在上,九品在下。”陈墨喉结动了动,想起昨夜残卷在眉心勾勒的方位:“在下想看看...未分类的旧籍。”老者的手抖了抖,竹笥里的竹简“哗啦”掉出两根。
他弯腰去捡时,陈墨分明看见他后颈有道月牙形疤痕——和三日前天衍宗那锦袍青年的随从,颈间刺青形状一模一样。
“旧籍在顶楼最西角。”老者直起身子,笑容里多了几分僵硬,“梯子在廊下,小友自便。”陈墨道了谢,转身时故意撞翻脚边的铜鹤香炉。
火星溅在老者脚边的绢帕上,烧出个焦洞——那帕子上绣着半朵天衍宗的九瓣莲。他垂眼盯着焦洞,心跳如擂鼓:原来商会里的眼线,比他想得更深。
顶楼的木梯吱呀作响。
陈墨爬到第三层时,神识突然触到一片混沌——那是被灵纹封禁的区域。
他摸出刻刀,刀鞘上的凡纹与封禁纹路轻轻相抵,“咔”的一声,封禁如蛛网般裂开。
入目是整墙的霉斑。最西角的木架上,堆着几摞用粗麻布里三层外三层裹着的旧书。
陈墨扯下麻布的瞬间,残卷在怀中发出清鸣。
他的指尖颤抖着抚过最上面那本的封皮——没有书名,没有作者,连装订线都褪成了灰白色,像极了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破布包。
“凡纹者,无阶无品,以天地为炉,以众生为引...”陈墨翻开第一页,神识如潮水般涌进纸页。
泛黄的字迹在他识海里自动舒展,那些母亲生前每晚哄他睡觉时哼的“童谣”,此刻全变成了清晰的灵纹脉络图。
当“无灵引纹术”五个字跃入眼帘时,他的后背重重撞在木架上——母亲最后那口血喷在他衣襟上时,说的正是这五个字。
“原来...原来您说的不是疯话。”陈墨的声音哑得厉害。他掏出怀里的残卷,发现卷角的微光正与古籍上的暗纹相呼应,像两根线头终于接上了线轴。
窗外突然掠过一片阴影。
陈墨的神识瞬间收紧——三个人,两丈外的瓦顶上,鞋底沾着青檀镇特有的红土;五个人,楼下的回廊里,腰间挂着淬毒的柳叶刀;还有一个,正捏着引魂铃,站在藏书阁正门前。
是天衍宗的影卫。
陈墨反手合上古籍塞进怀里,转身就往木架深处钻。
檀香木架密得像迷宫,他凭着神识记得每道木梁的位置,却在绕过第三排书架时,衣角被什么勾住了——是半卷散落的《灵纹禁忌录》,页脚画着个扭曲的逆流纹。
“在这儿!”
瓦顶传来瓦片碎裂声。
陈墨咬牙扯断衣角,顺着木架缝隙往上爬。
他听见刀鞘磕在木柱上的脆响,听见有人压低声音骂“那小崽子长了翅膀不成”,直到一声清咳突然炸响:“都围在这儿做什么?”是许长老。
陈墨悬在木架第二层的手松了松。
他看见许长老的玄色官服扫过自己脚边,听见他用一贯清冷的语调道:“巡查使查阁,你们倒先围上来了?”“许大人,我们...”“退下。”许长老的声音陡然冷了三度,“若再让我看见无关人等在藏书阁喧哗,按商会规矩,断指罚俸。”脚步声渐远时,陈墨才敢滑下木架。
许长老背对着他,正慢条斯理地整理被撞乱的书简,像只守着粮仓的老龟:“陈小哥,该走了。”出藏书阁时,日头已爬到中天。
许长老将他送到竹楼外,突然往他手里塞了块温玉:“这是避尘玉,能掩去灵纹波动。”他抬眼望了望街角卖糖葫芦的小贩——那小贩正用刀尖在糖葫芦签子上刻着什么,是天衍宗的暗号。
“天衍宗要的,是你手里那本古籍。”许长老的声音轻得像风,“他们怕凡纹证道的说法传出去,断了世家垄断灵纹师的根。”他拍了拍陈墨肩膀,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风,卷走了地上半片枯叶——叶底,是半截染血的引魂铃碎片。
陈墨攥着温玉进了竹楼。残卷和古籍被他并排放在木桌上,月光透过窗纸漏进来,在纸页上织出银网。
他照着“无灵引纹术”的图谱,用刻刀在黄纸上轻轻划动——没有引灵草,没有聚灵阵,甚至连他自己都没运转灵气。
当最后一道纹路闭合时,黄纸突然泛起暖光。
竹楼里的蚊虫瞬间销声匿迹,案头的烛火不再摇晃,连他擂鼓般的心跳都变得清晰可闻。陈墨伸手碰了碰那道“静心纹”,指尖传来的温度,像极了母亲当年抱着他烤火时,灶膛里的余烬。
“原来凡纹...真的能通神。”他望着窗外渐起的星子,听见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明日起,灵纹大会的商队就要进城了。”更夫的声音里带着点兴奋,“听说这次连大域来的纹师都要参加,那场面,怕是十年都难遇一回!”
陈墨摸出怀里的灵纹令,月光在“玄灵商会”四字上流转。
他望着令牌上自己新刻的静心纹,突然笑了——这一回,该是那些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弟,尝尝被碾压的滋味了。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