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明价值”——张池的低语如跗骨之蛆。
“别把孩子弄丢”——宋倩的警告似悬顶利刃。
她需要一个撬开宋倩那层精英教育者坚硬外壳的契机。童文洁那张带着隐秘算计的温泉体验券，成了深渊边缘摇曳的、散发诱惑光晕的钩子。
周六清晨，薄雾锁沪郊。草木的清冽混合着隐约硫磺气息。顾佳开着略显旧了的MINI，载着副驾上兴奋得小脸通红的许子言，驶入“云溪汤泉”。原木招牌透着日式禅意，低调却昭示着不菲。
童文洁一家已在等候。方一凡穿着花哨沙滩裤踢石子。方圆像个温和大家长，拎着装满泳具零食的大帆布袋。童文洁一身崭新波西米亚罩衫，脸上防晒霜刷得厚重，看到顾佳的车，立刻扬起手，笑容灿烂如盛放的向日葵：“顾佳！这边这边！”热情不容拒绝，带着邻里的粘腻。
顾佳牵子言下车，对上方圆温和笑容：“方先生早，子言早！”
“方叔叔早！”子言乖巧问好，眼神亮晶晶锁住方一凡手里的新水枪。
童文洁两步上前，极其自然地挤开顾佳牵儿子的手，一把攥住她微凉的手腕！温热带茧的掌心再次包裹上来，力道不小。“走走走！赶紧换衣服！内部体验难得，我特意托朋友留了最好的私汤区！”她拽着顾佳就往里走。顾佳手腕传来熟悉的压迫隐痛。
“童姐，我们自己……”
“客气啥！跟着姐走就没错！”童文洁语速飞快打断，另一手招呼方圆和两个孩子。
私汤区最深处，巨大落地玻璃隔开一汪汪蒸腾热气的汤池，外面竹林庭院掩映，雾气氤氲。浓烈的矿物质气息混杂草木清香。
童文洁熟门熟路：“看，红酒池，中药池……咱们去最里面无边际的，视野最好！”绕过浓密芭蕉叶掩映的转角，一个身影猝然撞入眼帘。
宋倩。
独自一人，裹着及膝藏青浴巾，弯腰小心试探身前小圆池水温。湿发随意挽起，露出优美脖颈线条与肩胛骨。卸下套裙与教育者的凌厉，蒸腾雾气中显出几分单薄与柔和。白皙肌肤在热水浸泡下泛着淡粉光晕。
顾佳心脏猛跳！童文洁果然“安排”了！她想驻足，手腕却被攥得更紧。
“哎呀！宋老师？！”童文洁嗓音瞬间拔高八度，带着夸张的“惊喜”，“这么巧！您也来泡汤放松啊？”
宋倩闻声直身，转头。湿发几缕黏在脸颊，水珠滑入浴巾深处。氤氲雾气中，她的目光扫过被童文洁紧攥着手腕、略显无措的顾佳，掠过童文洁过分的笑脸，落在好奇看她的许子言脸上。
表情无甚变化，清冷眼眸深处似有游鱼般的光一闪而逝。她未回应“偶遇”，只微微颔首。“童女士，顾女士。”声音浸润了泉水的微哑。
“真是缘分！”童文洁无视冷淡，拽着顾佳热情凑近，紧挨宋倩坐到池边光滑鹅卵石台上。“顾佳，快坐！子言别乱跑！”
顾佳被蛮力裹挟，被动坐上宋倩旁边冰凉石头。距离太近！温热湿气扑面，混杂宋倩身上极淡清冽的沐浴露气息。羊脂白玉般的小腿和精致脚踝近在咫尺。顾佳甚至能看清宋倩脚背淡青色血管纹路，以及几颗晶莹水珠顺光滑肌肤滚落。
燥热猛地窜上顾佳耳根，混合强烈局促。她想挪开，手却被童文洁死死按在冰冷石面！
“宋老师，一个人多没意思！”童文洁自顾撩水泼胸口降温，水花溅到宋倩手臂。宋倩微蹙眉，不着痕迹挪开手臂。“刚好多聊聊！顾佳想跟您讨教子言教育的事呢！课堂上不好意思开口，对吧顾佳？”她用力捅顾佳胳膊。
顾佳只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童文洁拿她当了工具！她僵硬转头，对上童文洁闪烁着催促的眼睛。
“宋老师……”顾佳喉咙发紧。旁边宋倩平静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扫描仪读取着她所有狼狈窘迫。手腕上童文洁的攥握如同烙铁。“子言他……数学思维方面……”
“啊！”一声突兀带痛楚的闷哼打断她。
宋倩身体骤然绷紧！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闪过一丝清晰痛楚！眉紧锁，她立刻从泉水中抬起右脚，纤细脚踝暴露在微凉空气，白皙肌肤上赫然一道细细泛红的划痕！一枚尖锐小石子正从她脚边滑落水中。
池边鹅卵石经年冲刷，难免松动。宋倩显然碰到了隐藏的“獠牙”。
霎时脆弱暴露。
“哎呦！宋老师您没事吧？划伤了？”童文洁立刻夸张叫嚷，身体前倾。
顾佳心也跟着一紧！本能快过思维，童文洁大呼小叫时，她身体已下意识前倾靠近宋倩。目光锁住那道细红痕。
宋倩没说话，紧抿唇，指尖轻触伤处，吸了口凉气。
下一秒，顾佳的手已伸过去——不是求助，是行动。她极其自然、带着不容拒绝的轻柔力道，一手稳稳托住了宋倩受伤那只脚的脚后跟！冰凉石面硌着膝盖，温热泉水浸湿手臂皮肤。
肌肤相触！
时间凝滞一瞬。
顾佳清晰看到宋倩眼中剧震！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灭顶尴尬羞耻如电流窜遍全身！她几乎要立刻松手撤回！
“妈妈！看我捡的石头！”许子言清脆童音如利箭，骤然刺破凝固诡异的气氛！
顾佳宋倩同时惊醒般一震！
顾佳手触电般猛地松开！指尖残留冰凉如烙印。
宋倩也同时迅速将伤脚收回蜷起藏入浴巾下，快如残影。脸上痛楚复杂瞬间被强行压下，覆上冰霜般的疏离冷硬。
童文洁目光在两人间飞快一扫，眼底掠过精光。她立刻起身顺势拽起顾佳！“哎呀子言真棒！可不能乱跑！童阿姨带你去大池子玩滑梯！”她不由分说揽过懵懂子言，狠拉顾佳一把，强行打破窒息距离，“顾佳你也来陪孩子！宋老师脚伤要休息！”语气热络，动作不容置疑，像赶鸭子般将顾佳子言推离小池。
顾佳踉跄被推走，下意识回望。
氤氲水汽中，宋倩独坐冰冷石台。她未看她们离去方向，只微垂着头，湿发垂落遮住侧脸。浴巾紧裹身体，伤脚死死藏匿，脚尖微绷透出倔强防御姿态。方才被触及暴露的脆弱，似从未存在。未散水雾如无形茧，将她冰冷孤绝身影包裹。
水汽蒸腾。顾佳靠无边池冰凉石墙，试图浇熄心头燥乱。不远处童文洁指挥孩子们玩水滑梯，方一凡子言笑闹。方圆坐浅水区捧手机。
顾佳闭眼深汲湿气。掌心细腻冰凉触感，宋倩眼中翻涌的复杂，童文洁精明推波助澜……画面碎片在脑中冲撞。
烦躁在胸腔翻腾。她需要喘息。
“童姐，我去洗手间。”顾佳扬声，声音带一丝疲惫。
“哦哦，快去快回！”童文洁捞起尖叫滑下的孩子，头也不抬。
顾佳裹紧白浴巾，赤脚踏冰凉湿滑青石板走向僻静角落。推开标“女汤出口/更衣室”的磨砂玻璃门。
门内狭长木地板走廊。灯光亮些，更安静，空调低沉嗡鸣。消毒水混合高级香薰气息。
顾佳微松口气，沿走廊往里。正欲推开通往更衣室内门
“咔哒。”内门被推开。
一个窈窕身影走出。
杨桃。小区花店老板娘。顾佳一眼认出。此刻穿同款藏青浴袍，腰带松垮系着，露一截精致锁骨。湿漉长发披散肩头，发梢滴水。肌肤灯光下剔透，五官明艳极具攻击性，尤其那双微挑妩媚凤眼，带着刚出浴慵懒媚意。
杨桃显然没料到门口有人，脚步一顿。看清顾佳，漂亮凤眼微弯绽开蜜糖般甜笑：“顾姐？这么巧！你也来泡汤啦？”声音甜美软糯。
“嗯，带子言玩玩。”顾佳礼节性微笑点头。
“真难得见你放松！”杨桃笑着拨弄湿发，自然侧身让路，“快进去。”
顾佳点头致意，擦肩而过。瞬间一股混合高级洗浴品与杨桃特有清甜体香的气息钻入鼻端。好闻，却带着无形侵略性女性魅力场。
推开更衣室内门，明亮洁净。顾佳走角落空梳妆镜前，搭浴巾椅背，准备整理湿发。
厚重大门再次被推开。
童文洁风风火火闯入，手拿防水袋塞几瓶饮料。“顾佳！”她一眼看到角落顾佳，立刻嚷嚷，“怎么跑这儿来了？害我好找！外面泡着多舒服……”边说边大步流星朝顾佳走，未留意旁边储物柜前有人。
杨桃正弯腰从底层柜取衣物背包。刚直身拎包带
童文洁风火略显庞大身躯恰好走到她侧后方！
“哎呀！”短促惊呼！
童文洁胳膊肘重重撞在杨桃后腰柔软处！力道不小！
杨桃猝不及防，被撞得向前趔趄！脚下湿滑拖鞋猛打滑！重心瞬间失控，惊呼着朝前栽倒！手中背包脱手飞出！
前方正是刚解浴巾搭好、只穿泳衣、背对镜梳理湿发的顾佳！
童文洁横冲直撞的胳膊肘，狠狠撞在杨桃后腰！
“哎呀！”惊惶短促。
杨桃如被抽走脊骨的花枝骤然失衡。脚下拖鞋发出刺耳摩擦尖叫！失控前扑！背包“啪”地砸远柜门，物品哗啦散落。
杨桃栽倒方向——背对镜的顾佳！
顾佳只觉凌厉风声裹挟浓香从侧后袭来！眼角余光惊惶身影猛扑而来！
砰！
顾佳侧腰后背被巨力狠撞！剧痛炸开！她不可遏向前方梳妆台扑倒！
“啊—！”惨叫惊呼混杂。
千钧一发！顾佳求生本能压倒一切！抬双臂全力前撑！
啪！嗤啦—！
顾佳双臂狠砸玻璃台面，肘腕钻心疼痛！惯性让她上半身几乎完全趴上梳妆台，胸腹挤压冰冷台沿，泳衣肩带断裂！肩头暴露空气，皮肤被刮痛！
杨桃撞飞顾佳后，惯性依旧带她前冲。彻底失支，重重摔在冰冷地板！膝肘着地，闷响！
顾佳趴冰冷台面剧喘，手臂阵阵剧痛。断裂肩带垂落肩头。
杨桃蜷缩地板，明艳脸蛋扭曲苍白，凤眼蓄泪。抱撞痛肘膝，瑟瑟发抖。
更衣室死寂。
“哎呀我的天！”童文洁夸张尖叫冲来。她扶住顾佳：“顾佳！没事吧？摔哪了？快看看！”手带粗糙热度拉扯断裂肩带。
顾佳疼得倒吸冷气，猛地甩开童文洁手！“别碰我！”声音嘶哑冰冷。
童文洁被顾佳眼中冰寒惊愣，手僵半空。
她这才看到地上杨桃。“哎呦！杨桃？！”换上夸张关切脸蹲身欲扶，“摔哪了？快起来！”
“别……嘶……疼……”杨桃倒抽冷气带哭腔。
“怎么搞的……”童文洁嘟囔着用力拽杨桃。这时——
厚重磨砂玻璃门无声推开。
宋倩立在门口。
已换回浅灰羊绒套裙，发髻一丝不苟，脸上无多余表情，冷静审视目光。脚伤已处理。
门内狼藉入眼：散落杂物，蜷地抽泣的杨桃，狼狈扶台的顾佳，蹲地扶人的童文洁。
空气凝滞。
童文洁动作僵住，脸闪尴尬。顾佳对上宋倩冷静穿透的视线，狼狈别开脸。
宋倩目光在三人身上停顿两秒。
无询问。
无惊讶。
清冷眼眸无一丝波澜。如扫尘埃。
她平淡扫过，径直转身，踩无声步子离开。背影挺拔疏离。
玻璃门轻合，咔哒。
如句号。
顾佳看紧闭门，宋倩最后漠然一瞥如冰针扎入心底。
用力搀扶杨桃，“来，慢点起！”
杨桃在童文洁半搀下忍痛站起。漂亮脸蛋泪痕未干，膝肘擦破皮渗血珠。她吸冷气，目光瞟向门口，含泪凤眼掠过复杂——委屈？不忿？抑或对顾佳狼狈的审视？
“嘶……文洁姐……”杨桃疼得声颤，“没事……”
童文洁转向顾佳：“顾佳，你看这事儿闹的！真对不住！都怪我走路不长眼！”伸手想去整理断裂肩带。
“我自己来！”顾佳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手。声音冰冷。“童姐，你照顾杨桃吧。我先带子言回去了。”弯腰捡浴巾裹住身体，快步走向储物柜拿衣物，冲进淋浴隔间。冰冷水流冲刷而下。
度假村通往露天停车场的林荫小径上，飘散硫磺草木潮湿气味。顾佳一手紧揽裹厚浴巾、犯困的子言，另一手拎破损泳衣湿毛巾袋。步子很快。
手腕小臂撞击钝痛隐传，后背被撞处隐痛。但这些远比不上心头冰冷烦乱。
“妈妈，我饿了……”怀里的子言嘟囔。
顾佳深吸湿凉空气，低头亲儿子发顶：“好，妈妈带你回家。”
走到停车场入口
“嘀”
一声短促清晰的汽车喇叭。
顾佳循声望去。
一辆纯黑劳斯莱斯魅影，如沉默猛兽，蛰伏VIP专属车位。流畅车身折射冰冷奢华光泽。
车窗无声降下。
驾驶座上，张池。
他穿黑色高领羊绒衫，衬下颌线清晰冷峻。目光投向远处山峦雾气，手指搭真皮方向盘，姿态慵懒随意。
顾佳心脏在看清瞬间被攥紧！巨大恐慌如冰冷潮水淹没！她下意识抱紧子言！
张池缓缓转头。
目光精准捕捉到停车坪边缘、裹浴巾抱孩子、脸色苍白的顾佳。
隔着十几米，薄雾。
他视线缓慢扫过她。
从湿乱额发，到微肿手腕，再到抱孩子用力到发白的手指……最后，落她裹浴巾肩头。
泳衣断裂肩带无法完全遮盖，露一小片被刮蹭出的泛红印记。
目光在那处伤痕停留两秒。
冰冷审视。
然后，他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唇角。
非笑，冰冷符号。
下一秒，发动机低沉咆哮。黑色车身如离弦之箭，毫无犹豫滑出停车位，消失林荫道尽头，只留一股极淡的、昂贵的皮革雪松气息，若有若无飘散。
冰冷，奢华，绝对掌控。
无声烙印。
顾佳僵立原地，如冰冷石雕。手腕淤青隐痛，肩头刮痕刺痛。张池最后审视目光，唇角冰冷弧度，如无形冰锥，刺入心脏。
薄雾渐浓。温泉虚假暖意消散殆尽，刺骨寒冷从脚底蔓延四肢百骸。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