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缸里的氧气泵还在不知疲倦地发出单调的“咕噜咕噜”声,在死寂的客厅里被无限放大。钟晓芹抱着膝盖坐在冰凉的地毯上,身体随着无声的抽泣微微颤抖。书房门缝下透出的那一线冰冷的灯光,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切割着她和门内那个名义上是她丈夫的男人之间最后一点温暖的假象。
委屈、愤怒、还有被彻底忽视的冰冷孤独感,像厚重的湿被子一样裹着她,几乎让她窒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觉得眼睛又胀又疼,喉咙干涩发堵。
“咕噜……咕噜……”氧气泵的声音固执地提醒着她的存在,也无情地嘲笑着她此刻的狼狈。她像被这声音突然刺醒,猛地抬起头,胡乱抹了一把脸上湿漉漉的泪水。不行,她不能再呆在这里!这个冰冷的屋子,那个冷漠的男人……她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钟晓芹吸了吸鼻子,撑着发麻的腿站起来。她没再看书房紧闭的门一眼,径直走向玄关。胡乱地穿上那双舒适但略显陈旧的白色帆布鞋,抓起挂在衣帽架上那个印着可爱猫咪图案的帆布包,推开家门,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昏暗安静的楼道。
初秋的深夜,凉意已经很明显。一阵冷风吹过,钟晓芹只穿着单薄的卡通卫衣,冻得打了个哆嗦,残留的泪水被风刮在脸上,更添冰凉。但她丝毫不想回头。她漫无目的地沿着昏暗的街道走着,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地在水泥地面上晃动。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晚饭只顾着担心顾佳和王漫妮,又跟陈屿大吵一架,根本没吃几口。
街角拐弯处,一家24小时便利店的灯光温暖地亮着,像黑夜里唯一的港湾。钟晓芹像被吸引般走了进去。便利店里空调开得很足,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驱散了外面的寒意。货架上琳琅满目,她径直走向食品区,只想用食物填满此刻心里的空洞和寒冷。
“唔…这个香葱饼干顾佳姐说好吃…这个巧克力派是漫妮姐喜欢的…”钟晓芹站在货架前,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包装袋,嘴里习惯性地小声嘀咕着闺蜜们的喜好。直到拿起一包捏起来咔嚓作响的薯片,她才猛地回过神——自己现在是孤身一人。
一股更深的酸涩涌了上来。她垂下眼,默默地将那包薯片放回货架,赌气似地抓了一大桶平时陈屿总嫌她吃不完的家庭装香草冰淇淋,又拿了两根火腿肠和一个最便宜的白面包。抱着这些毫无营养但能带来即时满足感的食物,她挪到收银台。
“一共五十八块五。”收银员小哥打着哈欠,声音含糊。
钟晓芹打开帆布包,掏出钱包。就在这时,她攥在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让她瞬间睁大了眼睛——王漫妮!
一股莫名的暖流夹杂着委屈猛地冲上眼眶,钟晓芹手忙脚乱地按下接听键,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未干的哭腔:“喂…漫妮姐?”
与此同时,王漫妮那个租来的、只有三十平米的狭小出租屋里。
小小的空间塞满了她的物品:床边铺着廉价的宜家地毯,上面散落着几本时尚杂志;角落立着一个简易衣架,挂满了她精心保养的职业装和几件拿得出手的“战袍”;唯一的桌子上,除了笔记本电脑,还放着香薰蜡烛和几瓶摆在亚克力架子上的护肤品,是她维持体面生活的倔强证明。
空气里飘散着一股刚洗完头发留下的椰子香波味道,混合着某种……羊绒洗涤剂的清冷气息。
王漫妮刚洗完澡,吹干了头发,穿着一件丝质的吊带睡裙,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圆润的肩头。167cm的身高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局促。她此刻根本没心思管自己这身打扮,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手里拎着的那件深灰色羊绒开衫上。
开衫的触感细腻柔软得不可思议,像抚摸着一片温润的云。但此刻在王漫妮手里,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到底该怎么处理?
送去干洗?君悦府附近确实有几家顶级的奢侈品护理店,但那价格……王漫妮光是想想就觉得肉疼!这件开衫的价格标签她下午回来时偷偷翻看了一下内衬,那一串零差点让她心脏骤停!万一洗坏了,后果不堪设想!可不送洗,难道她自己手洗?开什么玩笑!这种顶级羊绒,稍有不慎就会缩水变形报废!
王漫妮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丝质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吊带睡裙的肩带滑下一边,她也懒得去拉。
“烦死了!”她低咒一声,泄愤似的将开衫扔在唯一还算整洁的床上。柔软的羊绒无声地陷进被子里,却依旧散发着那股若有似无的清冽雪松冷香,顽固地钻入她的鼻腔。
这味道……下午扑进他怀里的画面、腰背上感受到的滚烫温度、还有钟晓芹那个死丫头促狭的眼神……乱七八糟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子里乱撞!
“嗡嗡嗡——”
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晓芹”。
王漫妮走过去拿起手机,接通:“喂?晓芹?这么晚……”她的话音未落,就被电话那头传来的、带着浓重哭腔和鼻音的“喂…漫妮姐?”给堵了回去。
王漫妮的心猛地一沉!刚才的烦躁瞬间被担忧取代。
“晓芹?你怎么了?!”王漫妮的声音立刻拔高,带着急切,“哭什么哭?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陈屿那个混蛋又欺负你了?!”她太了解钟晓芹了,这丫头虽然有点迷糊爱哭,但如果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绝不会在这么晚打电话给她时发出这种声音。
便利店里,钟晓芹听到王漫妮那熟悉的、带着护短意味的质问,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砸在抱着的冰淇淋桶盖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漫妮姐……呜……陈屿他……他太过分了!”钟晓芹抽噎着,语无伦次地向电话那头的闺蜜倾诉着今晚的委屈,“我回家……灯都没开……他自己吃饱了就睡……我担心佳佳姐……他骂我瞎操心……说我……说我活该被经理骂……还说我……呜呜……说我连他的鱼都不如……”她越说越伤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抱着冰淇淋和面包火腿肠,在便利店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弱小无助。
电话那头,王漫妮听着钟晓芹的哭诉,气得差点把手里擦头发的毛巾捏破!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陈屿这个王八蛋!他凭什么这么说你!他懂个屁!”王漫妮在电话里破口大骂,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他整天就知道守着他那缸破鱼!自己老婆受委屈了不闻不问,还倒打一耙?!你现在在哪?别回家了!听见没!找个暖和的地方待着!等我!”
“我……我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钟晓芹抽抽搭搭地说。
“在那坐着别动!我马上到!”王漫妮干脆利落地命令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欲。
挂断钟晓芹的电话,王漫妮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陈屿那个混蛋!她一把抓起床上的羊绒开衫,动作粗暴地塞进那个贵得要死的防尘袋里,拉链拉得哗哗响,仿佛在宣泄着对陈屿的不满。然后她飞快地脱下身上性感的丝质睡裙,露出保养得当的姣好身材,也顾不得搭配,随手抓起床边椅子上的一条黑色紧身高腰牛仔裤和一件米白色的宽松粗线毛衣套上。毛衣领口很大,露出一侧光滑的肩头和锁骨。她甚至没心思化妆,素着一张脸,只涂了点润唇膏,抓起手机、钥匙和那个装着“烫手山芋”的防尘袋,换上舒适的运动鞋,砰地一声甩上门就冲了出去。
君悦府顶层公寓。
巨大的落地窗如同城市的画框,将漫天璀璨的星光与人间灯火尽收眼底。客厅空旷而安静,只有一隅的落地灯散发着静谧昏黄的光晕,在昂贵的意大利手工沙发上投下柔和的光圈。
张池倚靠在沙发上,深灰色的家居服衬得他肩线宽阔,姿态放松。他手里随意地翻看着一份关于“东麓园”项目的详细报告,纸页翻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报告里夹着一张现场航拍图,灰扑扑的烂尾楼群像城市肌体上一块丑陋的疮疤。
他看得并不快,深邃的目光在那些冰冷的数字和图表上平静地滑过,偶尔在某个关键数据或风险点上稍有停留。
茶几上,一个平板电脑的屏幕无声地亮着,显示着加密消息界面。
一条新消息跳了出来:「栗娜:老板,您吩咐提升的王漫妮小姐(米希亚)资源权限已生效。她一小时前通过渠道调阅了林有有及关联人(鹰钩鼻男)的深层次信息。」
张池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报告上,似乎并未被这条消息惊扰。他只是拿起桌上的平板,手指在屏幕上极其轻微地划过,消息界面关闭。
报告翻过一页,“东麓园”复杂的股权结构图谱展现在眼前。
他端起旁边水晶杯里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块在杯壁上碰撞,发出轻微的脆响。深邃的眼眸映着杯中流动的液体光泽,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条消息只是无关紧要的尘埃。
深夜的街道车辆稀少,王漫妮拦到一辆出租车,报出钟晓芹小区地址的声音还带着未消的怒气。
车子平稳行驶,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王漫妮靠在座椅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着羊绒开衫的防尘袋。折腾了一晚上,她也累了。冷静下来,钟晓芹的哭声和顾佳那苍白疲惫的脸交替在脑海里闪现。
顾佳……王漫妮心里又是一揪。下午在火锅店,顾佳那冰冷绝望的眼神,那句“都是混蛋”……她现在怎么样了?一个人守着那么大的房子,该有多难受?
王漫妮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顾佳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漫妮?”顾佳的声音传来,比晚上火锅店时更加沙哑低沉,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刚哭过,又像是喝了酒。背景音是死一般的寂静。
“佳佳,你…还没睡?”王漫妮放柔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一声极轻的、像是自嘲的叹息:“嗯…睡不着。喝了点酒。”声音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
王漫妮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佳佳…你别这样…一个人在家少喝点酒!听见没?”
“放心…死不了。”顾佳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那种空洞的虚无感似乎淡了一点,只剩无尽的疲惫,“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就是有点担心你。”王漫妮鼻子有点发酸,“我刚才给晓芹打电话,她哭得可厉害了,跟陈屿那个混蛋吵架跑便利店去了,我正赶过去。你自己在家好好的,行吗?别胡思乱想!”
“晓芹又受委屈了?”顾佳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带着关切,“那你快去吧,好好陪陪她。我…我没事,躺会儿就好了。”她似乎想安慰王漫妮,但那份疲惫让她连安慰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嗯!那你赶紧休息!不许再喝了!”王漫妮又叮嘱了一句,才忧心忡忡地挂了电话。
出租车停在钟晓芹小区门口。王漫妮付了钱,拎着防尘袋快步走进那家灯火通明的便利店。
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那个小小的身影。钟晓芹穿着可爱的卡通卫衣,缩在高脚凳上,低着头,小口小口地挖着面前那个超大桶的香草冰淇淋,眼睛肿得像桃子,鼻头也是红红的,像只受尽委屈的小兔子。旁边还放着没拆封的火腿肠和白面包。
王漫妮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怒气也消了大半,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钟晓芹!”王漫妮大步走过去,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护犊子的气势。
钟晓芹闻声抬起头,看到王漫妮,嘴巴一瘪,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带着浓浓的哭腔:“漫妮姐……”
王漫妮放下手里的防尘袋,一把将钟晓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不哭了啊!为那种王八蛋掉眼泪,不值得!”她感受到怀里女孩单薄的身体传来的凉意和微微的颤抖,心里又骂了陈屿一万遍。
“饿了吧?就吃这个?”王漫妮松开钟晓芹,嫌弃地看了一眼那桶冰淇淋,“大晚上的吃这么冰,不怕胃疼啊?”她转身走向微波柜台,“等着,姐给你买热牛奶!”
王漫妮利落地买了两杯热牛奶,插好吸管,塞了一杯到钟晓芹冰凉的手里。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钟晓芹捧着牛奶杯,小口吸着,甜甜暖暖的液体滑过喉咙,似乎真的驱散了一点心里的寒冷和委屈。她红肿的眼睛看着王漫妮,满是依赖。
“谢谢你,漫妮姐……”她小声说。
“谢什么!”王漫妮没好气地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自己也捧起热牛奶喝了一口,暖意顺着食道流下去,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仿佛也松弛了一点,“我们三个,谁跟谁啊!”
她看着钟晓芹捧着热牛奶小口啜饮,像只被安抚好的小动物,又想起电话里顾佳那嘶哑疲惫的声音。三个女人,一个守着冰冷的豪宅心碎,一个蜷在便利店舔伤口,还有一个……王漫妮低头看了看脚边那个装着昂贵开衫的防尘袋,心里五味杂陈。她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用力吸了一大口热乎乎的牛奶。
是啊,至少此刻,她们彼此温暖。
便利店的灯光温暖明亮,驱散了午夜的黑暗和寒冷。两个女人并肩坐在高脚凳上,捧着热牛奶,身影在玻璃窗上模糊地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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