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晓芹费力地把最后两箱打印纸摞在推车上,抹了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下午四点,正是阳光斜射进老式居民楼天井的时候,光柱里灰尘飞舞。她所在的这栋“阳光花园”公寓楼,名字听着敞亮,实际却有些年头了。物业办公室就在一楼,小小的空间堆满了各种工具和杂物,她这个物业管家更像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她推着沉重的推车,走向那台老旧的货梯。这电梯服役年限估计比她还长,每次运行都带着沉重的呻吟和不太明显的摇晃。按下上行键,按键灯闪了闪,发出接触不良的滋滋声。电梯门迟缓地打开,带着一股铁锈混合着机油的味道。钟晓芹深吸一口气,推着车子小心翼翼地挤了进去。空间顿时变得极为逼仄,纸箱几乎顶到了轿厢顶壁。
就在电梯门艰难地合拢,发出沉闷的“哐当”声的同时,头顶那盏昏黄的白炽灯,毫无征兆地“啪”一声,灭了。
瞬间,绝对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啊!”钟晓芹短促地惊叫了一声,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视野被彻底剥夺,周围只剩下电梯运行时那令人不安的、嘎吱嘎吱的金属摩擦声,以及自己骤然放大的、粗重的喘息。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她能清晰地听到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咚咚咚,震得脑袋发晕。
恐慌像冰冷的手指攥紧了她的心脏。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背却猛地撞上了一个温热坚实的物体。
“小心!”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畔响起,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是张池!他怎么会在这里?
钟晓芹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撞到了什么——是张池。刚才电梯门快关上时,似乎有个身影匆匆闪了进来,她满脑子想着把推车挪好位置,根本没注意是谁。此刻,在绝对的黑暗里,她整个人几乎是陷进了他的怀里。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隔着两层薄薄的夏日衣物,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结实胸肌的轮廓和传来的温热体温,还有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透过薄薄的衣料撞击着她的脊背,和她自己狂乱的心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温热坚实的触感,在无边黑暗带来的恐慌中,骤然成了唯一真实的依靠。
“张…张先生?”钟晓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难以置信。她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鼻尖萦绕着一股干净的、如同雨后森林般的清冽气息,混合着一点点雪松的木质香调,很淡,却莫名地让人心安。这味道她之前在顾佳身上闻到过一丝,是张池身上的气息。黑暗中,这气息的存在感变得无比清晰。
“是我。”张池的声音很稳,就在她头顶上方很近的距离响起。他的一只手臂似乎自然地轻轻环在她身侧前方的推车上,形成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屏障,防止她在黑暗中失衡撞到尖锐的纸箱边缘。“别怕,应该是电梯线路老化,暂时停电。”他的语气沉着,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可是…它还在动…”钟晓芹的声音依旧带着哭腔,她能感觉到电梯轿厢还在缓慢地、不正常地上下震动,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会不会…掉下去?”她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电梯事故的恐怖画面。
“不会。”张池的语气斩钉截铁,声音又靠近了一点,几乎是贴着她的发顶,“你听,钢丝绳的声音很稳,只是运行不稳而已。这种老式电梯都有多重保险装置。”他似乎在侧耳倾听那些金属噪音,从中分辨着安全的信息。
感受到身后沉稳有力的心跳和那让人安心的气息,钟晓芹紧绷的身体终于稍微松懈了一点点,但心脏依旧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她微微侧过头,黑暗中无法视物,却仿佛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额前的碎发。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恐惧和被保护的奇异暧昧感,在这狭小黑暗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嗯…”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细若蚊呐。后背紧紧贴着他的前胸,那份温热源源不断地传来,仿佛驱散了些许黑暗带来的冰冷。
就在这时,张池拿出了手机。黑暗中,屏幕骤然亮起的光芒显得有些刺眼,但也带来了珍贵的光源。他立刻将手机屏幕朝下,用手掌稍稍遮盖住大部分光线,只让柔和的光晕散开,勉强照亮了两人脚下方寸之地。
“光线别太强,节省电量。”他低声解释,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借着这微弱的光,钟晓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汗湿!
刚才搬箱子忙出一身汗,此刻在微光下,她身上那件物业统一的米色短袖衬衫,腋下、后背的位置,已经被汗水浸湿,颜色明显深了一大片,布料紧紧贴着肌肤。更要命的是,她刚才猛地往后一靠,衬衫的领口本就开了两颗扣子透气,此刻微微扯开了一些,精致的锁骨线条暴露无遗,甚至能看到锁骨下方那小小凹陷的阴影……汗珠正沿着脖颈优美的弧度缓缓滑落,在那片阴影处汇聚成小小晶莹的一滴,然后……悄无声息地滚落,消失在衣襟深处。
钟晓芹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热度瞬间蔓延到耳根和脖子。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抬手捂住领口,却又僵在原地不敢动作太大,生怕惊扰了这脆弱的光源和身后的人。她只能拼命地缩起肩膀,试图掩饰那片汗湿的狼狈和被窥视的领口风光。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张池的目光似乎在她汗湿的锁骨处停留了片刻。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和她自己疯狂的心跳。羞窘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让她几乎窒息。
“别紧张。”张池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刻意放得更加平缓温和,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他拿着手机的手腕,横到了钟晓芹的眼前。屏幕微弱的光映亮了他线条利落的小臂和手腕内侧清晰的血管纹路。手机的计时器功能被打开,秒表开始无声地跳动。
“来,跟着我做。深呼吸。”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引导力,“吸气……尽量慢一点……”
钟晓芹几乎是下意识地跟着他的指令,深深地、缓慢地吸了一口气。胸腔扩张,后背不自觉地更加贴近了他坚实的胸膛。
“好,屏住两秒…然后,慢慢吐出来……”张池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像一根定海神针。
钟晓芹依言,缓缓地将胸腔里的浊气吐出。吐气的时候,身体不可避免地微微放松,后背软软的曲线又一次陷入他温暖的胸膛里。
“很好。就这样,吸气……吐气……”张池重复着指令,在黑暗中,他的声音成了唯一的坐标。
钟晓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努力忽略背后传来的坚实触感、温热的体温,还有那萦绕在鼻尖、独一无二的清冽气息。一下,又一下。她紊乱的心跳,在他沉稳的引导和那近在咫尺的心跳声的奇异地“共振”下,似乎真的开始慢慢平复。
一分钟。
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显示着时间过去了一分二十秒。
张池低头,凑近她的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笑意:“看,心率是不是降下来了?我就说,很安全。预估最多五分钟,他们会启动紧急备用电源。”
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钟晓芹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细微的震动,隔着薄薄的衣衫,清晰地传递到她的背上。那低沉的声音和沉稳的心跳仿佛带着魔力,继续平复着她残余的恐惧。
“嗯…好多了…谢谢…”钟晓芹的声音依旧很小,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软和浓浓的羞意。她依旧僵硬地挺直着后背,却不再完全是出于恐惧,更多是因为那份无法忽视的亲密接触和后知后觉的尴尬——后背湿透的衬衫紧紧贴着肌肤,又被他的体温熨烫着,这感觉清晰得让她头皮发麻。汗水还在顺着脖颈滑落,锁骨处的汗珠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着暧昧的光泽。
就在这微妙的、无声蔓延的暧昧和钟晓芹努力平复的心跳中,电梯轿厢猛地剧烈震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发出刺耳的“咯噔”声!
“啊——!”钟晓芹瞬间魂飞魄散,刚刚压下去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再次席卷而来!她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身体的本能快过于意识,在极度的惊吓中,不管不顾地猛地向后一缩!
这一次,她是彻彻底底、严丝合缝地撞进了身后张池的怀里!
比她刚才无意识的退后要紧密得多!
她的后背完全紧贴住他温热的胸膛,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脏沉稳有力的搏动透过衣物传递过来,咚咚,咚咚,像是某种安稳的鼓点。而她纤细的腰肢,几乎被他下意识伸出的手臂完全圈住!
那只手臂,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保护欲,稳稳地揽住了她,让她整个人都嵌在了他的身前。薄薄的衣衫根本阻隔不了肌肤相贴的惊人热度和他手臂肌肉的坚硬线条。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完全包裹和掌控的感觉瞬间攫住了她。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黑暗如同厚重的丝绒幕布,将他们严严实实地笼罩在这个与世隔绝的金属方盒里。只有手机屏幕发出微弱而执拗的光芒,吃力地划开一小片昏黄的领地。光晕之下,飞舞的尘埃如同细碎的金粉,在两人凝固的身影周围无声地旋转、沉降。
空气彻底凝固了。
刚才还强行压抑下去的暧昧,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在这一撞之下轰然爆发!那瞬间的紧密相贴所带来的震撼感,比黑暗更浓稠,比恐惧更真实!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四个清晰无比的锚点:
背后源源不断传来的、灼热坚实的男性体温。
腰间那条如同钢铁铸就般的、充满力量感的手臂。
耳畔沉稳得令人心颤的心跳声。
还有鼻尖萦绕不散的、清冽如雨后森林般的雪松气息。
钟晓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被身后那个强大存在所占据。恐惧?似乎被这强大的包围感强行驱散了。羞耻?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冲击得支离破碎。她像一尊凝固的雕塑,连呼吸都停滞了,僵硬的脊背紧贴着那温暖的壁垒,纤长的脖颈微微仰起,形成了一个脆弱而优美的弧度。汗湿的鬓发黏在脸颊边,细密的汗珠沿着颈侧紧绷的线条滑落,在锁骨的凹陷处停留片刻,最终消失在被汗水浸透的衬衫领口阴影里。微光勾勒着她小巧下颌的线条,能看到细微的颤抖。
张池的身体似乎也在相撞的瞬间僵硬了一瞬。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躯的纤细、柔软,以及那无法忽略的细微颤栗。隔着两层薄薄的湿透的布料,她能传递过来的温热体温和微微汗湿的柔软触感是如此真切。少女身上淡淡的、混合着汗水与某种清新皂角洗衣液的体香,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鼻腔,缠绕在那片雪松气息之中。揽在她腰间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知到她腰肢惊人的纤细和柔韧的弧度。黑暗中,他喉结无声地滑动了一下。
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没有立刻松开。
一秒。
两秒。
三秒。
时间在绝对的静止中流逝得异常缓慢。
最终,是电梯发出的一声略显沉闷的“哐当”声,打破了这几乎令人窒息的僵持。紧接着,头顶那盏昏黄的灯泡像是挣扎了一下,“滋啦…滋啦…”地闪烁了几下,随即顽强地重新亮了起来!虽然光线依旧黯淡,但总算驱散了吞噬一切的黑暗。
光明重新降临。
腰间那条钢铁般的手臂,在光明重现的瞬间,迅速地、不动声色地撤离了。
钟晓芹如同触电般猛地向前弹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新鲜的空气涌入肺叶,她大口地喘息着,仿佛刚从深水中挣扎出来。脸颊和脖颈早已通红一片,烧得厉害,连小巧的耳垂都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她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衬衫领口,试图将那暴露的锁骨和汗湿的狼狈重新遮掩起来,低着头,目光死死盯着自己脚下光洁却陈旧的电梯地板,根本不敢回头看一眼。
电梯运行的嘎吱声依旧,缓缓上升。
张池也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臂,仿佛刚才的触碰只是一个意外中下意识的保护动作。他站直身体,将手机收回口袋,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不断跳动上升的数字。只是那眼底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方才黑暗中的幽深。
电梯内依旧沉默无声。
只有那盏重新亮起的白炽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以及电梯运行单调的嘎吱声。方才那无边黑暗中的紧密相拥,那灼人的体温和心跳,那雪松混合着少女体香的气息,似乎仍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声地回荡,烙印在空气里,也烙印在两人之间骤然改变的微妙气氛中,比任何言语都更加清晰。
尴尬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电梯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楼层,伴随着一声仿佛解脱般的“叮咚”提示音,沉重的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滑开。明亮的光线从走廊倾泻而入,刺得钟晓芹微微眯起了眼。
“到了。”张池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低沉,听不出丝毫波澜。
“嗯…嗯…”钟晓芹含糊地应着,依旧低着头,像是怕被那光线照出脸上的红晕。她几乎是逃也似地推着那沉重的推车,手忙脚乱、跌跌撞撞地冲出了电梯轿厢。高跟鞋在走廊光滑的地砖上踩出清脆又凌乱的声响,仿佛在宣告着她的慌乱。
她始终没有回头。
张池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纤细的背影以一种近乎落荒而逃的姿态消失在走廊转角。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合拢,将那短暂而强烈的黑暗记忆重新关在身后。他抬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刚才揽住那截腰肢时,所感受到的惊人纤细和柔韧的弧度,以及衣料下温软肌肤的触感。他低头,目光落在自己干净的鞋尖上,轻轻捻了捻指腹,然后,迈步走出了电梯。走廊的灯光拉长了他的影子,而那抹雪松般的气息,似乎还缭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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