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的冷光灯在凌晨2:37时突然闪了闪,发出轻微的“滋啦”声。
灯光忽明忽暗,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那形状让他一时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黄婆铺子外的雨夜里。
那个水洼中的倒影,依旧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宽袖道袍,领口绣着与古玉相同的符号……
宋佳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墙上的影子已恢复正常。
可他的白大褂前襟还沾着未擦净的尸斑样本,泛黄的痕迹在冷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灰绿色。
他深吸一口气,从实验台抽屉里取出密封袋,将从黄婆铺子偷来的符纸碎屑小心倒入气相色谱仪。
玻璃器皿碰撞的脆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像是敲击在人心上的音符。
“咔嗒”。
仪器启动的嗡鸣缓缓升起,像某种低沉的耳语。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色谱峰,喉结动了动,指尖微微发凉,仿佛能摸到空气中的静电。
三天前在女尸胸口看到的幽光掌印突然浮现在视网膜上——那团光的颜色,和此刻仪器检测出的朱砂峰值曲线,竟重叠成同样的赤金。
金属台面反射着冷光,宋佳的手背因紧绷而泛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骨灰成分占比百分之七点三。"宋佳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后槽牙轻轻咬着下唇,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
他想起停尸间那具穿"归命衣"的女尸,寿衣领口绣着的符号与古玉上的刻痕如出一辙,"用骨灰调和朱砂画符……是镇尸,还是引魂?"
鼠标点击数据库比对键的瞬间,他的呼吸忽然一滞。
通风口吹出的冷风灌进领口,带着一种刺骨的潮湿气息。
这让他想起七岁那年跟着母亲值夜班,看见她在档案柜最底层锁着个檀木盒,当时问“妈妈在研究什么”,母亲摸着他的头说“是要保护佳佳的东西”。
"叮——"
仪器提示音惊得他肩膀一颤,声音清脆如玻璃碎裂。
宋佳猛地站起身,白大褂袖口扫落半管试剂,蓝色液体在台面上蜿蜒成诡异的痕迹,散发出淡淡的硫磺味。
他盯着屏幕上母亲的签名,喉咙发紧,直到视线落在墙角的推床——女尸还盖着白布,胸口的掌印在阴影里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睁开眼睛。
"试试通感。"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回音在空荡的解剖室内回旋不去。
这是母亲教他的老法子:当尸体线索中断时,用掌心贴着死者额头,集中精神回忆母亲教过的"观息诀"。
宋佳扯下橡胶手套,掌心还残留着符纸碎屑的焦味,混合着陈年腐肉的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按上女尸冰凉的额头,触感如同触摸冬日里的大理石,冷得刺骨。
太阳穴突然炸开刺痛。
密闭房间的画面铺天盖地第10章解剖室惊魂·血符再现
密闭房间的画面铺天盖地涌来。
五具尸体呈五星状摆放在青石板上,尸斑颜色各不同,最中央的尸体脖颈处有青紫色压痕——和这三天所有受害者的伤痕一模一样。
戴眼镜的老者背对着他念诵经文,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戊时三刻,血祭成……”
“归命者已到。”
耳语炸在耳膜上的瞬间,宋佳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器械车。
金属托盘摔在地上的巨响里,他看见画面最后一幕:五具尸体的面部肌肉同时抽搐,嘴角缓缓咧开,露出整齐的白牙。
"宋老师!"
实验室门被撞开的风掀起白大褂下摆,夹杂着一股潮湿的雨气。
小赵举着平板冲进来,镜片上蒙着层雾气:"您让我查的监控……那个在停尸间出现的男人,我放大了面部!"
宋佳扶住桌沿稳住身形,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黏腻的触感让他一阵恶心。
他低头看向平板,呼吸骤然急促——画面里男人右手食指的蛇形戒指,银质戒身上缠绕的鳞纹,和陈伯年每天戴在手上的那枚,分毫不差。
"赵助理。"宋佳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他盯着平板上的戒指纹路,"这段视频备份三份,存在不同的加密盘里。"
小赵的喉结动了动,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操作:"我、我这就去……宋老师,您说陈老他……"
"去忙你的。"宋佳打断他,目光落在窗外渐亮的天色上。
远处传来早班公交车碾过积水的声音。
解剖室的钟指向五点十七分,他摸出手机拍了张平板截图,指腹在屏幕上轻轻划过戒指的轮廓——十年前母亲的案子,陈伯年是当时的主检法医。
次日清晨的法医办公室飘着陈年老茶的苦香,混着旧书页的霉味。
阳光透过百叶窗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道细长的阴影。
陈伯年背着手站在窗边,灰白发丝被风掀起几缕,听见脚步声后慢悠悠转身,窗外的光恰好被乌云遮住,老人眼角的皱纹在阴影里突然变得像符纸的折痕:"小宋啊,听说你最近在查归命堂?"
宋佳的笔尖在病历本上顿住,抬头时已挂上职业性的淡笑:"陈老,我就是整理些旧档案。"
"有些东西不是你能碰的。"陈伯年的目光扫过他桌上摊开的符纸检测报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食指的戒指,金属摩擦皮肤的细微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陈老说笑了,我们法医碰的哪样不带血?"宋佳轻声反问,语气平稳,却藏不住喉间的颤抖。
办公室的挂钟敲了七下。
陈伯年转身要走时,宋佳的手机在白大褂口袋里震动——他趁对方不注意偷拍的手部特写已经传回实验室电脑。
"纹路完全吻合。"傍晚六点,宋佳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对比图,放大到1000倍的戒身划痕,像两把重叠的钥匙。
他将图片拖进加密文件夹,金属鼠标垫硌得手腕生疼。
解剖台的不锈钢表面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他拿起纱布擦拭台面,镊子尖突然碰到一道缝隙——泛黄的纸条被卡在内里,边缘有火烧过的焦痕。
"若你看到此字,请速离此地,勿再追查'归命'之事。"墨迹在灯光下泛着褐黄,宋佳的手指突然发抖。
这是母亲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小学课本上的家长签字,初中运动会的加油纸条,全是这种清瘦的行楷。
"妈……"他轻声念出这个字,喉咙像塞了团棉花,连吞咽都变得困难。
当他将纸条放进证物袋时,一滴未擦净的试剂正巧滴在纸上。
浅褐色的墨迹里,纸条突然变得滚烫,褐色的字迹像被火烤过的皮肤般皱缩起来,露出皮下血丝般的暗红小字:
"他是最后的守契人。"
手机消息提示音惊得他抬头。
窗外的暮色里,玻璃映出他的脸,可他分明看见,镜中的自己嘴唇微微张开,说出了一个从未在意识里出现过的词——
"归命。"
真相就像解剖刀下的脏器,越是深入越能闻到腐朽的味道。
深夜的雨来得毫无征兆。
雨点砸在窗上的声音密集而凌乱,像无数指甲在轻轻刮挠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