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海和阎埠贵的身影,如同两片吸饱了阴暗的乌云,
一前一后终于从周家那扇破败的门洞里飘了出去,消失在四合院中庭愈发狂暴的风雪里。
西厢房门口,
那厚厚的棉门帘被一只肥厚的手悄悄掀开一道缝隙。
贾张氏那张刻满横肉的胖脸挤在缝隙后面,浑浊的小眼睛里闪烁着毒蛇般阴冷的光,死死盯着周家紧闭的门板,仿佛要透过那薄薄的木板,
将里面那对孤儿寡母生吞活剥。
“呸!”一口浓痰带着十足的怨毒,狠狠啐在门廊结着薄冰的青砖地上。
棉门帘被猛地甩开,
贾张氏那矮胖敦实、裹着臃肿旧棉袄的身影叉着腰,像一尊凶神恶煞的门墩,
戳在了自家门口的风雪中。
她三角眼吊着,薄嘴唇飞快地翻动,恶毒的咒骂如同开了闸的污水,裹挟着寒风,瞬间泼满了整个中院:
“丧门星!克死男人的扫把星!
周卫国当年多好一条汉子,硬是让这贱命给克死在了外头!呸!活该!
死了男人还赖在院里占着地方,浪费国家粮食!
自个儿下贱还不够,还想害死周家唯一的骨血?你那赔钱货丫头片子,跟你一样是个丧门星命!养着也是白瞎!冻死饿死清净!”
污言秽语如同冰雹,
噼里啪啦砸在周家那扇薄薄的门板上,也砸在死寂的院子里,压过了风雪的呜咽。
贾张氏越骂越起劲,唾沫星子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那张肥胖的脸上因激动和恶毒而扭曲变形。
她想起那还没到手的一百块钱,
心就像被猫爪子狠狠挠着,又疼又痒,怒火更是蹭蹭往上冒。
这事儿,根子就在她贾张氏身上!
前些日子,她那好吃懒做的娘家侄子——胡同里出了名的街溜子贾富贵,在街口晃悠时,无意间撞见了放学回来的周念国。
十六岁的姑娘,虽长期营养不良,却掩不住那份天生的清丽。
洗得发白的蓝布棉袄裹着开始抽条的身形,两根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肩头,冻得微红的小脸上一双眼睛清澈得如同山泉。
贾富贵那双被酒色泡得浑浊的眼睛当时就直了,魂儿都差点被勾走。
他腆着脸凑上去,嬉皮笑脸地要“交个朋友”,被周念国像避瘟神一样躲开,只留给他一个仓惶逃回家的纤细背影和一句带着哭腔的“流氓!”。
贾富贵哪受过这“委屈”?
回家灌了半瓶劣质烧刀子,越想越窝火,越瞅越心痒。他知道自己名声臭大街,直接上门提亲肯定被那“克夫寡妇”打出来。
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他这出了名“有门路”、“爱管事”的姑妈——贾张氏。
“姑!我的亲姑!”
贾富贵当晚就拎着半包发硬的槽子糕摸进了贾家,涎着脸凑到贾张氏跟前,“您老可得帮帮侄儿!我看上后头那院老周家那丫头了!水灵!真水灵!
您老要是能帮我说成了这门亲,把那丫头片子给我弄到手……”
他压低了声音,伸出两根油腻腻的手指头,在贾张氏眼前晃了晃,又觉得不够,咬咬牙,加了三根,
“一百块!侄儿孝敬您一百块媒人钱!现钱!立马给!”
一百块!
贾张氏浑浊的眼睛瞬间射出饿狼般贪婪的绿光!
贾东旭死了,秦淮茹那个扫把星顶岗进了轧钢厂,累死累活一个月才二十五块!
这一百块,够她舒舒服服吃多少顿肉?
够她偷偷买多少止痛片?
够她给宝贝孙子棒梗塞多少零嘴?!
“当真?!”贾张氏一把抓住贾富贵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千真万确!侄儿骗谁也不敢骗您老啊!”贾富贵赌咒发誓。
“成!包在姑身上!”
贾张氏拍着肥厚的胸脯,满口黄牙笑得咧开。
在她看来,李雪莹那寡妇带着个丫头片子,能攀上她贾家的亲戚(虽然是街溜子),那是天大的福分!
那丫头片子嫁过来,还能帮衬帮衬她贾家,一举多得!
至于周念国本人愿不愿意?那不在她贾张氏的考虑范围之内。
第二天,贾张氏就腆着肚子,摆出“天降恩典”的姿态,亲自杀到了周家。
第三天,结果可想而知,话刚起了个头,就被李雪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和冷得像冰的眼神给堵了回来。
第四天,“砰”的一声,门差点拍在她那肥硕的鼻子上!
第五天,贾张氏气得在门口跳脚大骂了半天,唾沫星子横飞,引来不少邻居探头探脑。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她立刻想到了易中海。
这院里的一大爷,无儿无女,贾东旭死了后,他那点养老的心思就更活络了。
一百块媒人钱,分他一半,不,分他三成,他易中海能不心动?
让他以“管事大爷”的身份去压那寡妇,以“为念国好”、“找个依靠”的大道理去逼她就范!易中海果然没让她“失望”,
几次三番上门“开导”,虽然也被赶了出来,但贾张氏觉得,那李雪莹迟早扛不住压力!
可这都几天了?
眼看着年关逼近,那一百块还在贾富贵口袋里揣着,没影儿!今天易中海和阎埠贵又接连碰了一鼻子灰出来,贾张氏积攒的邪火再也压不住了!
“不下蛋的母鸡占着窝!克死男人的扫把星还想立牌坊?我呸!你那丫头片子跟你一个德性!小骚蹄子!装什么清高?早晚是破鞋的命!有人要就赶紧烧高香吧!
还挑三拣四?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是个什么玩意儿!一家子丧门星,就该冻死饿死在这大雪天里,省得脏了咱们大院的地界儿!老周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你们这对赔钱货……”
恶毒的诅咒如同淬了剧毒的钢针,穿透薄薄的门板,
狠狠扎进李雪莹的耳朵里,刺进她的心里。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浑身发抖。
十几年的隐忍,十几年的屈辱,被易中海和阎埠贵接连的逼迫挤压到极限的神经,在这一刻,被贾张氏这最污秽、最下流、最恶毒的辱骂,彻底点燃!
炉火熄灭后的冰冷黑暗,女儿冻得瑟瑟发抖的身体,
易中海伪善的逼迫,阎埠贵刻薄的勒索,还有门外这泼妇无休无止的污蔑……所有的一切,如同汹涌的岩浆,瞬间冲垮了她理智的最后一道堤坝!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猛地从李雪莹喉咙里迸发出来!
那不是哭喊,是十几年积压的愤怒、屈辱和绝望混合成的爆炸!
一直蜷缩在母亲怀里、被贾张氏恶毒言语吓得浑身僵硬的周念国,只觉得怀里一空。只见李雪莹像一头发狂的母狮,猛地从冰冷的地上弹了起来!
她原本空洞的眼睛此刻燃烧着骇人的火焰,苍白的脸颊因极致的愤怒而涌上病态的潮红,单薄的身体里爆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玉石俱焚般的力量!
“妈!不要!”周念国惊恐地尖叫,
想要拉住母亲,却只抓到了一片冰冷的衣角。
“哐当!”
那扇薄薄的木板门被李雪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拉开!
门板重重撞在土墙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凛冽的风雪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灌入屋内,吹得她额前散乱的白发狂舞。
李雪莹一步跨出门槛,站在了风雪肆虐的中院。
冰冷的雪花瞬间扑打在她滚烫的脸上,却丝毫浇不灭她眼中那焚天的怒火。
她死死盯着几步之外、正骂得唾沫横飞的贾张氏,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手指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刺骨的寒意和滚烫的血液在体内疯狂冲撞。
贾张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咒骂声戛然而止。
她看着门口站着的李雪莹——那个印象中永远低着头、逆来顺受的寡妇,此刻竟像换了个人!
那双眼睛里燃烧的火焰,让她心头莫名地一悸,但旋即又被更盛的怒火取代。她贾张氏怕过谁?!
“哟嗬!丧门星敢出来了?怎么着?老娘骂错你了?克死男人的贱货!你……”贾张氏叉着腰,挺起肥硕的胸膛,
声音更加尖利刺耳,唾沫星子喷得更远。
“贾张氏!”李雪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轮摩擦铁器,却带着一种斩断钢铁的决绝和前所未有的力量,瞬间压过了风雪的呼啸,也压过了贾张氏的污言秽语!
那声音里的恨意,
让院里其他几户悄悄掀开窗帘偷看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你骂谁丧门星?!你骂谁克死男人?!”
李雪莹一步一步,踏着厚厚的积雪,朝着贾张氏逼近。
她的脚步有些踉跄,眼神却锐利如刀,死死钉在贾张氏那张肥腻恶毒的脸上,“我男人周卫国!他是为国家、为人民牺牲在战场上的英雄!他的血是热的!他的骨头是硬的!
他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只会在阴沟里嚼蛆、满脑子男盗女娼的老虔婆!你也配提他的名字?!你也配往他身上泼脏水?!”
李雪莹的声音越来越高,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从滚烫的血液里淬炼出来,带着积压了十几年的血泪控诉,带着一个烈士遗孀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的、不容亵渎的尊严,狠狠砸在冰冷的空气里,砸在贾张氏的脸上!
“你为了那肮脏的一百块钱!为了你那不成器的街溜子侄子!逼我卖女儿!
伙同易中海、阎埠贵,变着法儿地吸我们孤儿寡母的血!
克扣我们活命的抚恤金!逼我们在这大雪天里冻死饿死!
现在,你还敢在这里,用你这张喷粪的嘴,污蔑我的丈夫?!污蔑我的女儿?!”
李雪莹已经走到了贾张氏面前,两人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呼出的白气。
贾张氏被她眼中那骇人的火焰和从未有过的气势逼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脸上横肉抽搐,色厉内荏地尖叫: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谁逼你卖女儿!谁克扣你钱了!你个疯婆子!你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
李雪莹猛地抬手指向贾家紧闭的门,“你敢不敢叫贾富贵出来对质?!你敢不敢叫易中海出来,说说他为什么几次三番逼我改嫁?!你敢不敢叫阎埠贵出来,说说他凭什么年年要那两毛钱的润笔费?!
你们这群黑了心肝的禽兽!吸着我们娘俩的血,还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
还要往烈士的英魂上泼脏水!你们……你们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积压了十几年的冤屈、愤怒、屈辱,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李雪莹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泣血的悲鸣,
在风雪呼啸的四合院中回荡,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她瘦弱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剧烈地摇晃,仿佛随时会倒下,
但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却死死地、毫不退缩地瞪着眼前这个肥胖的恶魔!
贾张氏被这连珠炮般的控诉砸懵了,尤其是“一百块钱”、“贾富贵”、“易中海逼嫁”这些词被赤裸裸地吼出来,让她那张肥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又惊又怒又怕!
周围邻居窗户后的目光,仿佛都带上了刺。
她恼羞成怒,彻底撕下了伪装,尖着嗓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
挥舞着肥厚的手掌就朝李雪莹脸上扇去:“我撕烂你这张胡吣的臭嘴!你个克死男人的贱……”
“啪!!!”
一声清脆无比、响彻整个四合院的耳光声,如同惊雷般猛地炸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风雪似乎也停顿了一瞬。
贾张氏那肥硕的身躯如同一个被抽飞的破麻袋,趔趄着向后重重撞在自家冰冷的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左半边脸上,一个清晰无比、泛着红痕的巴掌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胀起来!
她捂着火辣辣剧痛的脸颊,眼睛瞪得如同铜铃,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和难以置信!
她被打懵了!被这个她踩在脚底下十几年的、逆来顺受的寡妇,狠狠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李雪莹还保持着挥出手掌的姿势,那只布满冻疮和老茧、刚刚扇出雷霆一击的手,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着青白。
她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脸上是愤怒到极致的潮红,眼中却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短暂的空白和……一丝解脱般的快意?
仿佛这一巴掌,打碎了压在她身上十几年的无形枷锁。
中院里,
只剩下风雪的呜咽,和贾张氏捂着脸、如同见了鬼般发出的、不成调的嗬嗬抽气声。
所有躲在窗户后面的眼睛,都睁到了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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