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散得彻底时，宁平正歪在青冥碑下的石墩上，后颈沾着草屑——他昨夜在碑前打了个盹，系统提示里神魂又升了一阶。
阳光顺着山脊淌下来，在碑面镀了层金，把他发顶翘起的呆毛照得发亮。
醒了？
清冷却带点沙哑的女声从左侧传来。
宁平惊得差点滚下石墩，抬头就见苏娆抱臂坐在三步外的老槐树根上，狐裘半褪露出一截雪色手臂，眼尾的红妆被晨露晕开，倒像是被谁揉皱了的朱砂。
你这眼神......不是想杀我吧？宁平揉着后颈坐直，嘴上调笑，手指却悄悄摸向腰间的避厄玉——这玉从昨夜开始就发烫，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苏娆垂眸拨弄刀鞘上的红绳，刀身映出她微抿的唇：我现在杀得动你吗？她抬眼时眼尾上挑，却没了往日的锋利，我只是在想，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傻。
宁平挑眉。
系统在他识海叮了一声，灵气突然开始自动运转，像有条温软的小蛇顺着经脉游走。
他突然想起昨夜苏娆替他理乱发时的温度，喉结动了动：装傻能少挨揍，我前世吃够了聪明的亏。
话音未落，识海中的神魂突然一震。
宁平瞳孔微缩——系统提示里，他的神魂境竟悄然跳到了神识初成。
更诡异的是，他能清晰感知到三尺外苏娆体内的气机：原本盘踞在她丹田的紫黑色毒素，此刻竟连半丝都寻不见了。
看来昨晚那场反震伤得不轻。宁平盯着苏娆腰间的弯刀，那刀鞘上的红绳还留着昨夜她攥紧时的褶皱，你居然一声不吭。
苏娆的手指顿在红绳上。
她望着宁平发顶被阳光照得透亮的呆毛，突然想起昨夜他塞给自己的糖霜饼——甜得发腻，却比血月阁二十年训练里吃过的所有东西都暖。血月阁的杀手，疼了要喊吗？她反问，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雾，倒是你......她指尖划过刀鞘上的刻痕，你那系统，是不是连我伤好了都能探到？
宁平摸了摸鼻子。
他能感觉到苏娆话里的试探，可不知为何，看着她眼尾未褪的红，突然不想撒谎：神识初成，能感知五尺内的生机。他歪头笑，你现在比我前世公司楼下的流浪猫还健康。
苏娆没接话。
她望着青冥碑上流动的光影，青铜巨门的锁链又断了一节，门缝里漏出的黑雾比昨夜更浓。你说，如果我说出更多关于血月阁的情报，她突然转身，狐裘滑落露出锁骨，你会不会帮我一次？
宁平眯起眼。
他能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迷香，却也看见她攥着刀鞘的指节泛白——这是杀手紧张时的习惯动作，前世他见过太多次。帮你什么？
杀人？
还是逃命？
都不是。苏娆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鞋尖沾着青冥山特有的红土，是活下去。
山风突然卷起几片枯叶。
宁平望着她垂落的发尾，突然想起前世加班到凌晨时，透过办公室玻璃看见的月亮——那么亮，却冷得扎眼。
他摸出块新的糖霜饼，糖纸在阳光下泛着金：我这人懒，帮人要划算。他把饼塞进她手里，你先说，血月阁要北渊的什么？
苏娆咬了口饼，糖霜沾在嘴角。
她望着宁平眼里的笑，突然觉得这笑比血月阁的毒酒还让人安心。阁主说北渊里有天道碎片，她擦了擦嘴角，可十年前我师父说，那是...
娆姐！
沙哑的唤声打断了她的话。
宁平转头，就见山路上站着个裹着黑斗篷的身影，斗笠边缘垂下的黑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张青灰色的脸——是血月阁的黑鸦。
苏娆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把剩下的糖霜饼塞进袖中，弯刀在腰间撞出脆响：我去去就回。她经过宁平身边时，带起一阵风，你......她耳尖又红了，把神魂御气诀抄完。
宁平望着她走向黑鸦的背影，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检测到关键人物介入，开启危机预警：三日内将触发重要事件。他摸了摸发烫的避厄玉，望着青冥碑上越裂越开的青铜门，突然觉得前世的周末赖床，远没有现在的晨光来得......让人不安。
黑鸦的声音随着山风飘过来，模糊不清：残影婆婆密令......
宁平眯起眼。
他望着苏娆攥紧的拳头，突然想起昨夜碑中传来的低语——需得神魂与杀念同修者。
晨光照在青冥碑上，青铜巨门的锁链咔地又断了一节。
黑鸦的斗笠在风里晃了晃，露出半张青灰的脸。
他从斗篷下摸出张染着血渍的纸条，指尖刚要递出，又似想起什么，迅速缩了回去——这是残影婆婆亲用毒血写的密令，沾了活人的体温才会显形。
苏娆走到他面前时，山风正卷着枯叶掠过两人脚边。
她接过纸条的瞬间，黑鸦的指甲在她手背上轻轻掐了一下。
这点痛意像根针，扎破了她方才在宁平面前软下来的壳。
纸条贴在掌心的刹那，暗红字迹缓缓浮现。
苏娆瞳孔骤缩——三日内取青冥碑核心，否则按叛门处置。最后那个置字拖得老长，墨迹晕开，像道渗血的伤口。
宁平靠在青冥碑上，表面眯眼晒太阳，神识却紧盯着两人。
他看见苏娆捏纸条的指节发白，看见黑鸦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又被她一个冷眼压了回去。
系统在识海叮一声：检测到目标人物情绪波动值 30%，建议保持观察。
娆姐，黑鸦压低声音，婆婆说......
够了。苏娆突然笑了，眼尾的红妆在暮色里妖得扎眼。
她反手将纸条揉成一团，随手扔进脚边未熄的篝火。
火星噼啪炸开，纸团在火里蜷成黑蝴蝶，回去告诉婆婆，我苏娆的任务，还轮不到她催。
黑鸦的斗篷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三柄淬毒短刃。
他盯着苏娆的背影看了片刻，最终低头行了个血月阁特有的杀礼，转身隐入山林。
枯叶被踩碎的声响渐远，宁平这才直起身子，指节叩了叩青冥碑：看来你这趟公差，不太顺心？
苏娆没回头。
她望着篝火里最后一点火星熄灭，突然想起十年前师父被处以烙刑时，也是这样的夜色——血月阁的规矩，叛者连灰烬都不能留。他们开始怀疑我了。她声音轻得像叹息，从三天前我没杀你开始。
宁平摸出块糖霜饼，在指尖转了两圈。
他能感觉到碑面传来细微震动，像是有什么在底下蠢蠢欲动。
系统提示突然弹出：检测到青冥碑异常波动，建议触发北渊线索。他漫不经心抛着糖饼，眼尾却扫过碑面新浮现的纹路——那些青铜刻痕不知何时连成了幅地图，隐约能辨出深潭与枯山的轮廓。
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他突然开口，糖饼啪地落回掌心，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苏娆转身时，鬓角的银饰晃了晃。
她盯着宁平指尖的糖霜，又抬头看他眼里的笑——这次的笑里没了往日的玩世不恭，倒像藏着把没出鞘的剑。哪里？
宁平抬手点了点青冥碑。
暮色里，碑面的刻痕突然泛起幽光，那些原本晦涩的纹路竟渐渐清晰成幅立体地图：最中央是道深不见底的渊谷，四周环绕着九座焦黑山峰，谷底深处有团暗红光芒在跳动。北渊，他说，传说中封印之地。
苏娆的指尖轻轻抚过碑面。
她能感觉到石头里传来的凉意，像极了师父临终前攥着她手腕的温度。你怎么知道我要找北渊？
因为你昨晚翻我书的时候，宁平晃了晃脚边半开的木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苍荒异志》《北渊秘闻》，把《九峰锁渊图》那页折了角。
苏娆的耳尖瞬间红了。
她想起昨夜借着月光翻书的模样，想起宁平裹着薄被蜷在石墩上打呼噜的傻样，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你......
我这人懒，宁平打了个哈欠，伸手把木箱推回碑底，但该看的，还是要看。
夜幕彻底降临的时候，宁平蹲在篝火边烤红薯。
苏娆站在他身后三步外，望着他发顶翘起的呆毛被火光染成暖金色。你为什么帮我？她突然问，声音轻得像怕惊散了夜色。
宁平把烤得流蜜的红薯递过去，手指在她掌心蹭了蹭——这是他发现的，苏娆每次紧张时，掌心会比冰还凉。因为我也不想被别人当棋子使。他说，你看那青冥碑，他抬下巴指了指身后泛着幽光的青铜巨门，它在等什么，我在等什么，你在等什么......说不定都拴在一根线上。
苏娆咬了口红薯。
甜香混着炭火的焦味在嘴里散开，她突然想起师父教她用毒时说的话：最厉害的毒，是让人尝着甜，却一步步走向死。可此刻宁平的甜，好像不太一样。
有人来了。
宁平的声音突然冷下来。
他原本随意搭在膝盖上的手，此刻正按在避厄玉上——那玉从方才起就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苏娆的弯刀几乎是同时出鞘，刀身映出林边晃动的黑影：三五个裹着粗布的身影，正猫着腰往这边摸。
是血月阁的人？苏娆压低声音，刀尖在地上划出半道弧。
宁平没说话。
他望着那些人走路时刻意放轻的脚步，突然想起系统今早的预警：三日内将触发重要事件。风卷着枯叶掠过他脚边，他听见其中一个人喉间发出沙哑的喘息——那不是人，是被尸毒侵蚀的活死人。
走。他突然拽住苏娆的手腕往碑后跑，避厄玉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北渊的路，得提前探了。
林边的活死人突然加快脚步，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嘶吼。
苏娆被他拽着跑，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自己的手腕往全身窜。
她望着碑后新露出的石阶——那些刻着古老符文的石头，不知何时从荒草里探了出来。
青冥碑的青铜门在身后轰地一声，锁链彻底断裂。
黑雾如浓云般涌出，裹着某种古老的低语，混着活死人的嘶吼，在夜色里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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