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引圣人的意念如同浩瀚光海,此刻光海中却卷起了忧虑的漩涡。“金蝉子乃量劫枢纽,其身被污,灵山心域已生裂痕。那烙印…吾观其源,竟隐有…一丝天道本源的悖逆之息?荒谬绝伦!”他庞大的愿力试图跨越时空,抚慰灵山佛境,稳定那因金蝉子被污染而开始动摇的信仰根基。然而,他的愿力洪流刚刚触及灵山外围的佛光屏障,便如同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布满倒刺的镜子!一股源于金蝉子体内、带着猩红烙印气息的冰冷扭曲之力,竟顺着愿力的连接,反向侵蚀而来!那感觉,如同纯净的光明试图拥抱黑暗,却被黑暗反过来污染了光明的本质!接引闷哼一声(意念层面),浩瀚的光海剧烈波动,不得不暂时收回愿力,佛颜之上,凝重更甚。
短暂的意念交锋后,是更深沉的死寂。五圣都清晰地意识到,他们面对的不再是某个具体的、可以暴力抹除的敌人,而是一种依托于天道规则本身漏洞、并以之为武器的“系统病毒”。强行出手,代价可能是引发更大范围的天道反噬,甚至加速量劫的爆发。而这,正中青玄下怀。
“清道夫协议。”元始天尊冰冷威严的意念打破了沉寂,如同金铁交鸣,“此獠窃听紫霄宫,必知此协议。协议赋予低位面天道衍生物清除‘非法则实体’之权柄…然此獠本身,此刻却成了天道规则难以定义的‘空白’!何其讽刺!”他意念所指,正是那被天道“承认”、代行部分天罚之职的“天河水师”。
“天蓬…”准提圣人立刻领会,“其部受创,神兵蒙尘,怨气未消,且手握‘清道夫’权柄。规则之下,其追索黑风山异变之源,乃天经地义!纵有反噬,亦在‘职责’之内,天道亦难苛责!”
“驱虎吞狼,借刀杀人。”通天教主剑意森然,带着一丝冷酷的认同,“天河水师为刃,吾等…便做那执刃之手背后的眼睛。且看这柄被混沌锈蚀的刀,能否斩开那‘空白’的伪装!”
一个冷酷而符合“规则”的决议,在圣人无声的意志交换中达成。他们无法亲自下场,但可以引导一把被愤怒和职责驱使、且拥有“合法”权限的刀,去碰一碰那混沌的化身。
***
天河,弱水之畔。
曾经银光璀璨、威震八方的天河水师旗舰“破浪号”,此刻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灰败之中。甲板上,失去了往日耀眼神光的银甲天兵们沉默地列队,许多人脸色苍白,气息不稳。他们手中的仙戟暗淡无光,锋刃上那刺目的锈迹如同丑陋的伤疤,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那场耻辱的溃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金属腐朽气息和一种更深沉的、源自法则层面的衰败感。
舰桥深处,帅舱。
天蓬元帅独自一人。他高大的身躯依旧挺直,但那份如山岳般的沉稳却染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他低着头,布满老茧的大手,正一遍又一遍、近乎执拗地擦拭着手中那柄曾令三界妖魔闻风丧胆的九齿钉耙。
然而,擦拭是徒劳的。
暗沉如玄铁的耙身,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灰白色裂痕,触手冰凉死寂,再无一丝神兵的温热与灵性。那九根耙齿,更是惨不忍睹。深红色的锈迹如同恶性的苔藓,顽固地覆盖了曾经寒光四射的锋刃,甚至从裂痕深处向内腐蚀,使得耙齿变得脆弱不堪,仿佛随时会断裂。每一次擦拭,指腹都会沾上细微的、带着不祥气息的锈蚀粉末。曾经蕴含其中的风雷之力、定海之威,早已消散无踪,只留下一股令人心头发冷的破灭衰亡之意。
天蓬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重。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帅舱内格外清晰,额角青筋微微跳动。巨大的屈辱和滔天的怒火在他胸腔内翻江倒海,几乎要冲破那层维持威严的硬壳。他征战天河无数岁月,扫荡妖氛如犁庭扫穴,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麾下精锐受创,神兵蒙尘,更被那诡异的法则之力玩弄于股掌之间!而这一切的源头,那个伪装成散修、引动灾祸的“异物”,却在他眼皮底下,在诸圣神识降临的瞬间,诡异地消失了!无影无踪!
“吼——!”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猛兽般的低吼终于从天蓬喉咙里迸发出来!他猛地扬起手中的钉耙,狂暴的仙元不受控制地注入其中,想要强行激发这柄陪伴他无尽岁月的神兵最后一丝余威!
嗡——!
钉耙发出一声刺耳欲裂的哀鸣!耙身上灰白色的裂痕骤然扩大、蔓延!深红的锈蚀如同被激活的活物,疯狂滋长!几块细小的、带着锈迹的金属碎片,竟从耙齿根部崩裂开来,叮叮当当地掉落在地板上,滚了几滚,化为更细小的灰黑粉末。
天蓬的手臂僵在半空,魁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看着手中这柄几乎要彻底崩解、如同凡间废铁般的兵器,那双虎目之中,血丝密布,愤怒、心痛、还有一丝面对未知诡异力量的茫然,交织成一片骇人的风暴。
就在这极致的压抑与愤怒几乎要将天蓬吞噬之时——
嗡!
帅舱核心,那枚悬浮于玉台之上、象征着天河水师权柄与天道连接的核心符令——玄冥水师令,骤然亮起!不再是往日的清冷银辉,而是一种急促闪烁、带着严厉指令意味的金红色光芒!
一道冰冷、威严、不容置疑的意念,如同九天垂落的敕令,瞬间贯穿天蓬的神魂:
“天蓬听令!”
“黑风山之变,乃量劫前兆之异数,非汝等之过。然异数遁形,法则余毒未清,为祸苍生之隐患仍在!”
“今有‘清道夫’密令降下:着尔天河水师,即刻起,穷搜三界,追索黑风山异变之‘源初信标’残留!此乃尔部职责所在,权限之内!务必寻其根,溯其源,为天道扫清淤塞!”
“此令,乃‘规则’所许,纵有反噬,亦为‘代价’!功成之日,自有天道功德洗练神兵,抚恤部众!”
“勿负天恩!勿辱使命!”
这意念来得突兀,去得也快,但那冰冷威严的指令,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在天蓬的识海之中。尤其是最后那句“规则所许,纵有反噬,亦为代价”,更像是一剂混合着剧毒的强心针!
“量劫前兆…非吾之过…”天蓬低声重复着,虎目中的血丝并未褪去,反而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圣人的谕令,直接承认了黑风山之败非战之罪,洗刷了他个人最大的耻辱!更重要的是,这谕令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甚至带着“天道背书”的理由,去追索那个让他蒙受奇耻大辱的罪魁祸首!权限之内!规则所许!
至于“反噬”和“代价”?看着手中锈迹斑斑、濒临破碎的钉耙,看着舱外那些气息萎靡、神兵蒙尘的部属,天蓬的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
“代价?”他猛地攥紧了玄冥水师令,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令牌边缘的金红色光芒在他掌心激烈跳动,仿佛在应和着他沸腾的杀意。“老子付得起!”
“传令!”天蓬猛地转身,推开帅舱大门,魁梧的身影带着压抑已久的狂暴气势,声如惊雷炸响在压抑的旗舰甲板上空:
“玄冥荡魔阵,残阵重启!目标:黑风山区域!给老子一寸一寸地犁过去!就算把地脉翻过来,把空间撕碎了!也要把引发异变的那块‘石头渣子’给老子抠出来!任何残留的气息、法则碎片、空间异常…统统标记!锁定!上报!”
“各部!点检受损神兵,以仙元蕴养,维持最低运转!此非终战,此乃追猎之始!待吾寻得那异数源头,定要以那污秽之血,洗刷吾等神兵之辱!”
“天河水师!开拔——!”
随着天蓬元帅的咆哮,旗舰“破浪号”发出沉闷的嗡鸣,残破的舰体在黯淡仙光的推动下,缓缓转向。甲板上,天兵们眼中虽然带着疲惫和神兵受损的阴霾,但在元帅那近乎疯狂的意志驱动下,在“规则许可”的指令支撑下,一股夹杂着屈辱、愤怒和一丝病态决绝的肃杀之气,重新凝聚起来。残破的玄冥荡魔阵符文在舰队周围艰难地亮起,光芒远不如往昔璀璨,却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惨烈意味。
舰队撕裂云层,裹挟着衰败的银光与冲天的怨怒,再次扑向那片带来无尽耻辱的黑风山废墟。他们成了圣人手中最锋利也最危险的一把刀,刀锋所指,既是混沌的痕迹,也是天道规则允许下的、一场注定惨烈的“碰瓷”反扑的开端。锈蚀的钉耙渴望饮血,蒙尘的银甲渴望复仇,而这一切的疯狂,都在一张无形巨网的精密算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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