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青石板路时，苏檀腰间的灵泉瓶烫得几乎要烧穿粗布腰带。
她垂眸瞥了眼那团若隐若现的紫痕，像朵被晨露浸过的莲苞，正随着心跳微微颤动——方才在矿洞时还只是浅印，此刻竟已舒展成半开的花瓣。
阿檀？裴灼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带着点试探的温软。
他不知何时放慢了脚步，剑穗扫过她手背，手怎么凉成这样？
苏檀这才惊觉自己指尖发颤，慌忙把攥着瓶身的手藏进袖中：没事，许是山风透了袖管。话虽这么说，她却分明感觉到灵泉在瓶中翻涌，像有条活鱼正用尾鳍拍打着内壁，一下比一下急。
村头的老槐树漏下最后一缕夕阳，王婶端着热粥站在院门口招手，鬓角的银簪闪着暖光。
苏檀刚跨进门槛，腰间的烫意突然加剧，啪的一声，灵泉瓶竟自己撞开了木塞！
淡紫色的雾气嗤地窜出，在她面前凝成巴掌大的漩涡。
小白从她肩头窜下来，竖起耳朵盯着那团雾气，红眼睛里泛着警惕的光；小翠捧着新晒的棉褥从偏房出来，被这异象惊得踉跄，棉褥咚地砸在地上。
退开。苏檀按住腰间玉简，喉咙发紧。
她能感觉到这雾气里没有恶意，甚至带着种熟悉的温热，像极了师父当年给她疗伤时的灵息。
可系统手环在腕间猛地一震，蓝光刺得她眯起眼——那串被水浸过的乱码又浮出来，这次她看清了几个字：【警告...异常能量...】
阿檀！裴灼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雾气传来，却在触到紫雾的瞬间被弹开。
苏檀转头，正撞进他泛红的眼尾——他方才应该是想替她挡在前面，结果被雾气推得后退两步，腰间佩剑当啷磕在门框上。
你别过来。苏檀反手攥住他的手腕，却发现自己的手正在被紫雾包裹。
雾气顺着她的指尖往上爬，像活物般钻进她的经脉，所过之处，十年来因熬夜挖灵草留下的旧伤竟开始发烫——不是疼，是被什么东西温柔包裹着修复的痒。
这是...她低喘着松开裴灼，踉跄两步跌坐在炕沿。
紫雾突然将她整个人笼罩，视野里一片朦胧的紫，耳边却响起细碎的水声。
等雾气散尽时，她正站在星空中。
星河在脚下流淌，有个穿白袍的身影背对着她，发梢沾着星屑。
他抬手时，无数灵泉从星轨里涌出，在他掌心凝成旋转的光团。
苏檀望着那道背影，喉咙发紧——不是熟悉，是刻在灵魂里的亲近。
她刚要开口，那身影突然转过脸来，眉眼却被雾气模糊了。
醒了？
苏檀猛地睁眼，额角沁着薄汗。
裴灼正半跪在炕边，手悬在她额头上方，像是想摸又不敢摸。
窗外的月光漏进来，照见她腰间的灵泉瓶——木塞好好塞着，可瓶里的泉水却泛着柔和的紫，不再像从前那样死气沉沉。
我睡了多久？她撑着炕沿坐起来，发现方才修炼时紊乱的灵力竟异常平顺，连前几日被狼爪划开的伤口都结了淡粉的痂。
两个时辰。裴灼喉结动了动，伸手替她理了理被汗水浸湿的额发，那团雾散了之后，你就一直皱着眉。
我守在门口，小白也没敢挪窝。他指了指墙角，小白正缩在装灵谷的陶瓮旁，耳朵却竖得笔直，盯着灵泉瓶。
苏檀摸向灵泉瓶，这次瓶身不再发烫，反而带着温凉的触感。
她拔开木塞，泉水叮咚溅出一滴，落在她手背上——那滴泉水竟顺着她的血脉往上钻，在她丹田处凝成个极小的紫点。
系统...她刚要说话，腕间的手环突然刺啦响起来。
淡蓝色的光屏在夜色里格外刺眼，任务栏的字迹这次清晰得诡异：【清除灵泉污染。
限时三日。】
苏檀冷笑一声。
她想起矿洞里狼王说的暗蚀的手段，想起系统之前乱码时闪过的蚀字，想起方才梦境里那片星河——灵泉哪是被污染了？
怕是系统在怕它觉醒真正的力量。
拒绝。她对着手环说出两个字，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光屏突然黑了一瞬，再亮起时是冰冷的机械音：权限降级，资源回收开始。
苏檀还没反应过来，背包突然发出簌簌的响动。
她掀开粗布包，瞳孔骤缩——前日系统奖励的三阶灵稻种不见了，上个月兑换的《初级御灵诀》技能书不见了，连她藏在最底下的半块养魂玉，此刻都只剩个浅浅的凹痕。
裴灼唰地抽出佩剑，剑尖直指手环：他们动了什么手脚？
没事。苏檀合上背包，指尖轻轻抚过灵泉瓶。
瓶里的紫泉随着她的动作荡起涟漪，像是在回应她。
她抬头时，眼底的阴郁褪了大半，倒像是被星火烧亮了——十年前师父被拖走时，她也是这样望着天，可那时眼里只有雨。
该收的，他们收走了。她站起身，把灵泉瓶系在腰间最显眼的位置，但该给的...他们给不了。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云遮住，苏檀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
她望着腕间暗下去的手环，嘴角勾出个极淡的笑——系统以为收走资源就能困住她？
可它不知道，方才那滴灵泉落进丹田时，她听见了师父刻符的声音，混着星河的水声，轻轻说了句：檀儿，别怕。
裴灼把剑收进鞘里，伸手替她拢了拢衣领：要我去村外守着？
不用。苏檀摇了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灵泉瓶上的紫痕，他们会来找我的。
夜色渐深，灵泉瓶在她腰间微微发烫。
这次不是灼烧，是像有团小火苗，正不急不缓地，烧穿所有束缚。
苏檀望着背包里空出的几处凹痕，指节在粗布上轻轻叩了两下。
她早料到系统会来这手——前日在矿洞外，小白用灵识扒拉她衣角时，她便悄悄把半袋三阶灵稻种塞进了灵宠的异空间。
那是她用三个月挖灵草换的，系统收得再狠，也收不走灵宠与主人共生的命契空间。
阿檀？裴灼端着药碗进来时，正见她盯着背包笑，在想什么？
想系统的破绽。苏檀抬眼，眼底浮起点狡黠的光，它要回收资源立威，总得先信我还会乖乖做任务。她指了指窗外——王婶家的菜畦里，几株蔫巴巴的灵白菜正耷拉着叶子，明早去帮王婶浇灵泉。
系统发布的一阶灵植养护任务，简单得很。
裴灼顿了顿，药碗里的热气扑在他睫毛上：你是要...
引它放松警惕。苏檀摸出块碎灵玉塞给小白，兔子立刻叼着蹦到她肩头，红眼睛滴溜溜转。
她压低声音：等它以为我服软了，再让小白吞掉任务符文——系统的控制链，总得断在最细的那根线上。
第二日晌午，苏檀蹲在菜畦边，灵泉瓶的紫纹在阳光下泛着暖光。
她指尖沾了点泉水弹向灵白菜，蔫黄的菜叶瞬间挺得笔直，叶尖还凝出颗露珠。
系统手环适时震动，光屏弹出【一阶灵植养护·完成】的提示，机械音里带着点刻意的温和：奖励一阶培元丹2。
裴灼站在田埂上，袖中藏着把淬了灵粉的短刀——这是他昨晚偷偷磨的，以防系统突然发难。
见苏檀冲他点头，他便弯腰去捡地上的菜筐，余光瞥见她手腕微转，灵泉瓶的木塞轻响一声。
小白从她领口钻出来，耳朵抖了抖。
它望着空中浮动的淡蓝光点——那是任务完成后自动消散的引导符文，突然窜上苏檀手背，红眼睛泛起银光。
符文刚触到它鼻尖，便滋啦一声被吸进嘴里，小白的额头瞬间浮出道银纹，像把极小的星芒。
小白？苏檀抓住它后颈，却见它嘴皮子动了动，发出脆生生的人声：主人，我好像知道怎么帮你唤醒灵泉了。
裴灼的菜筐咚地砸在地上，惊得王婶家的老母鸡扑棱着飞起来。
苏檀手一抖，差点把小白摔进泥里：你、你会说话了？
吞了符文才会的。小白甩了甩耳朵，银纹随着动作明灭，系统的符里藏着灵泉的秘密——它本是星河里的星露，要和主人的火焰之力共鸣才能觉醒。它蹦到苏檀掌心，爪子按在她丹田位置，试试把灵泉和你的火引融合。
苏檀深吸口气。
她的火焰之力是师父临终前用本命灵火渡给她的，十年来只敢在深夜偷偷引出来烤个红薯。
此刻她闭眼凝神，指尖的灵泉突然发烫，顺着经脉往丹田涌去。
等她再睁眼时，掌心浮着团紫色火焰，不大，却像活物般缓缓旋转，连空气都被烘得暖融融的。
这是......裴灼凑过来，伸手在火焰上方虚虚一探，热度裹着清甜的草木香钻进鼻腔，和之前的灵泉不一样。
能净化毒素。苏檀指尖轻弹，火焰落在旁边的烂菜叶上，霉斑嘶地一声化作青烟，剩下的叶片反而更翠绿了，还能催灵植生长。她把火焰按在灵白菜根下，原本要三天才能成熟的菜，竟在两人眼前抽了新叶，叶心还结出颗灵晶。
裴灼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你终于......开始掌控自己的命运了。
话音未落，院门口传来小翠的轻唤。
这姑娘抱着个雕花木盒，发梢沾着草屑——她今早去后山收拾灰尾狼王的残骸，说是要提取兽核。
此刻她凑近苏檀，压低声音：阿檀姐，我在狼的记忆碎片里，看到段奇怪的话......
什么？
它说星际种子将燃，双焰破蚀。小翠从木盒里摸出片泛着银光的鳞片，狼王被暗蚀改造过，记忆里全是实验舱的光。
这句话......反复在它意识最深处闪。
苏檀的指尖在紫焰上轻轻一掐，火焰应声熄灭。
她盯着那片鳞片，耳尖微微发烫——昨晚梦里的星河，那道白袍身影抬手时，她好像也听见了类似的词句。
是夜，苏檀躺在土炕上，灵泉瓶在枕边泛着柔光。
小白蜷在她脚边打呼，裴灼的脚步声在院外巡了三圈才停。
她闭眼时，眼前突然闪过片燃烧的花海，花瓣是紫金色的，每片都刻着星图。
有个声音混在花浪里，轻轻说：檀儿，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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