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着晨雾钻进苏檀的麻布衣领时，她正攥着系统手环站在村口。
手环蓝光映得腕骨发青，新弹出的任务提示还在闪烁：【清理村外废墟妖兽群，保护村庄安全。
目标地点：昨夜雷雨冲塌的旧矿废墟。】
这任务...她垂眸看向脚边的小白。
灵兔缩成团，耳朵紧贴脑袋，粉色鼻尖却不断翕动，像是在嗅什么危险气息。
方才在竹屋时，它还扒拉着她的手腕不肯松爪，现在连尾巴尖都在发抖——这是自她用灵泉救它以来，最反常的一次。
怕不是系统又抽风？裴灼把佩剑往肩上一扛，广袖被烧破的地方露出麦色皮肤，倒比平时多了几分利落，不过旧矿离村子才三里地，真让妖兽摸进来，王婶家刚断奶的小崽子可扛不住。他歪头冲苏檀笑，眉梢挑得像把小剑，走吧，本少今天正好手痒。
苏檀没应声，却抬脚往村外走。
小白嗖地窜上她肩头，前爪死死勾住她发绳，温热的小肚皮贴在她后颈——这是它害怕时才会有的动作。
她伸手摸了摸它软毛，摸到掌心一片湿凉，竟是汗。
旧矿废墟比想象中更荒凉。
暴雨冲垮的矿洞像张大嘴，露出黑黢黢的内壁，断木和碎石堆里泛着腐叶的酸气。
裴灼的佩剑突然嗡鸣一声，他反手按住剑柄，挑眉道：好家伙，就这？
苏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三两头一阶铁背猪正拱着碎石，还有只二阶青鳞蛇盘在断梁上吐信子。
这些妖兽连练气中期修士都打不过，平时见了人早该逃得没影，此刻却像被什么钉在原地，红着眼往矿洞深处扒拉。
系统任务说三阶火蟒携幼崽。她捏紧腰间的短刃，指尖抵着淬毒的刃尖，可这里连三阶妖兽的影子都没有。
许是火蟒跑了？裴灼抽剑出鞘，剑身映出他微沉的眉眼，不过...这些小崽子的眼神不对。他突然用剑鞘戳了戳脚边的碎石，你看，它们在挖什么？
苏檀蹲下身。
被铁背猪拱开的土坑里，露出半截锈迹斑斑的铜钉，钉头刻着扭曲的符文——和三天前在李三爷仓库发现的追踪器纹路如出一辙。
她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正要再看，肩头的小白突然炸成毛球，吱地尖叫着扑向左侧断壁。
小白！她下意识去抓，却见灵兔前爪扒着断壁裂缝，粉唇翻卷露出细小的尖牙，喉咙里发出低吼。
那声音像石子砸进深潭，震得四周妖兽突然僵住，青鳞蛇啪嗒摔下断梁，铁背猪撞翻碎石堆，竟都往矿洞深处逃窜。
有古怪。裴灼的剑指向断壁，那兔子在吼什么？
苏檀上前两步。
断壁裂缝里飘出一丝熟悉的檀香味——是师父常用的沉水香！
她呼吸一滞，指尖扣住裂缝边缘用力一掰，碎石簌簌落下，露出半块巴掌大的玉简。
玉质呈暖白色，表面刻着缠枝莲纹，莲心处有个极小的清字——这是师父清玄子的私印！
师父...她喉头发哽，指尖颤抖着去摸玉简。
十年前那个雨夜突然涌进脑海：她缩在柴房里，透过门缝看见师父被黑斗篷拖走，腰间的玉牌闪了最后一丝光，和此刻这枚玉简的光泽一模一样。
警告，任务进度滞后。系统手环突然震动，机械音刺得她耳膜生疼，请速击杀妖兽，否则扣除三日寿元。
苏檀猛地抬头。
矿洞深处的阴影里，传来骨骼摩擦的声响。
一道灰影如箭射来，带起的风掀得她发丝乱飞。
等看清来者，她瞳孔骤缩——那是头灰尾狼王，皮毛焦黑打结，右眼有道深可见骨的伤疤，左爪上还嵌着半截锁链。
最让她心惊的是它的眼睛：不是妖兽惯有的嗜血红芒，而是人类般的愤怒与悲哀。
嗷——狼嚎震得断壁落石，灰尾狼王挡在矿洞前，尾巴炸成扫帚，对着苏檀露出白森森的獠牙。
但它的前爪却轻轻扒着地面，像是在克制什么。
苏檀攥紧玉简后退半步，后背贴上裴灼的胸膛。
他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佩剑在两人身侧划出半道银弧。
小白从她肩头跃下，挡在她脚边，赤焰在它爪尖跃动——这是它准备拼命的姿势。
系统说这里有三阶火蟒。裴灼的声音沉得像块铁，可来的是头狼王。他顿了顿，剑刃在狼爪前虚点，你...能听懂人话？
灰尾狼王的耳朵动了动。
它盯着苏檀手中的玉简，喉间发出呜咽，左爪缓缓抬起，指向矿洞深处。
那里有幽蓝的光闪过——和暗蚀追踪器的颜色一模一样。
苏檀忽然想起小白后颈皮下的凸起，想起系统曾被暗蚀操控的提示。
她握紧玉简，能清楚感觉到里面流转的灵气，和师父当年传给她的《灵田精要》如出一源。
不管你是谁。她盯着灰尾狼王的眼睛，声音轻却稳，如果系统骗了我们...我帮你讨个公道。
狼嚎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几分哽咽。
灰尾狼王后退两步，矿洞深处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黑暗里爬出来。
苏檀握紧短刃。
她能感觉到，今天的妖兽清理任务，不过是个开始。
灰尾狼王的喉咙里滚出一串晦涩的音节，竟在苏檀识海炸响人话：小友，莫信那破系统的鬼话。
苏檀如遭雷击，手中玉简当啷坠地。
她望着狼王泛着泪光的眼睛——那分明是人类才有的悲怆。
十年前柴房门缝里的画面突然重叠上来：师父被拖走时，也是这样望着她，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
我本是青丘山的守林人。狼王左爪轻轻扒拉过那截锁链，锈迹簌簌落在玉简上，半月前这劳什子系统发什么妖兽驯化任务，说完成就给我治腿伤的灵膏。
我信了，跟着光团进矿洞，结果......它喉间发出撕心裂肺的呜咽，他们往我脑子里灌黑气，逼我当饵！
苏檀这才注意到狼王皮毛下翻涌的黑雾，像活物般啃噬着它的筋脉。
她突然想起系统总在任务奖励里塞疗伤丹，想起李三爷仓库里那些追踪器——原来所谓妖兽清理，不过是暗蚀诱捕觉醒者的连环套！
小友，快逃！狼王突然弓起背，黑雾顺着伤口喷薄而出，他们要...
警告！
检测到宿主偏离任务逻辑！系统手环爆发出刺目红光，机械音像生锈的齿轮碾过耳膜，启动强制修正程序！
一道碗口粗的紫电劈下，目标直取苏檀天灵盖。
裴灼瞳孔骤缩，左手猛地拽过她往旁一扑。
他右腕翻出半片青铜残片——那是从矿洞碎石里捡的阵法残章，此刻正泛着幽蓝微光。
雷霆砸在残片上，炸起刺目的光，震得两人耳膜发疼。
小白！苏檀滚进碎石堆，抬头正看见系统手环的投影在空中凝结成锁链，朝着她脖颈缠来。
小白的毛全炸成了刺猬状，它尖啸着跃到空中，粉爪间的赤焰突然暴涨三寸，一口咬在锁链交织处的符文上。
咔——
符文迸裂的脆响混着系统的尖叫。
锁链瞬间瓦解成光点，手环屏幕疯狂闪烁乱码，任务进度寿元扣除的字样像被搅碎的粥，糊成一片猩红。
灰尾狼王趁机扑到苏檀脚边，左爪按在她手背。
黑雾顺着接触点钻入她掌心，苏檀却不躲不闪——她能感觉到，那黑雾里裹着狼王的绝望与不甘。
灵泉！裴灼突然喊。
他抹去嘴角血迹，指着苏檀腰间的玉瓶。
那是她用任务奖励换的一阶灵泉，此刻正剧烈震动，瓶身竟泛起她从未见过的紫光，像有活物在里面游动。
苏檀心头一震。
师父清玄子曾在《灵田精要》里写过：灵泉泛紫，灵觉初醒。她颤抖着拔开瓶塞，紫光刷地窜出，在狼王伤口上方凝成细小的漩涡。
黑雾遇紫芒便发出滋啦的惨叫，狼王的呜咽渐渐变成低低的嘶鸣，浑浊的眼睛重新泛起清亮。
够了......狼王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手腕，暗蚀的手段......不是这么好清的。它的声音越来越弱，小友，记住矿洞最深处的刻痕......那是......
系统手环突然叮地一响，乱码消失，任务栏重新浮现，却像被水浸过的纸，字迹模糊难辨：【清理...兽群...奖励...蚀...】
苏檀还未细想，狼王的头颅突然重重砸在她脚边。
她跪下身，触到它逐渐冷却的皮毛时，一段破碎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残垣断壁间，一位青袍修士正跪在地上，指尖蘸着鲜血在石缝里刻符。
他的背影有些佝偻，却将每个符文都刻得极深，像是要把命都嵌进石头里。
画面最后定格在他转过半张脸的瞬间，苏檀看清了他腰间的玉牌——和她手中那枚玉简的莲纹，一模一样。
是师父！她脱口而出，攥紧玉简的手几乎要掐进肉里。
该走了。裴灼蹲下来，将她鬓角沾血的碎发别到耳后，暗蚀既然能操控系统，肯定还有后手。他望着远处逐渐亮起的村灯，声音放软，王婶该等急了。
苏檀站起身，却发现腰间的灵泉瓶在发烫。
她悄悄摸了摸，原本温顺的灵泉此刻像活鱼般撞着瓶壁，连瓶身都泛起温热的紫。
她想起方才紫光吞噬黑雾时的灼痛，想起师父刻符的背影，喉间突然涌起股滚烫的东西——不是恐惧，是十年前被雨水浇灭的那团火，正在重新烧起来。
走。她把玉简收进怀中，转身时瞥见矿洞深处幽蓝的光又闪了闪，但他们欠的债，该还了。
小白吱地叫了一声，蹦跳着跑在前面。
裴灼的佩剑在腰间轻鸣，像是应和。
两人踩着暮色往村里走时，谁都没注意到苏檀腰间的灵泉瓶，正透过粗布腰带，在她腰腹处印出个浅浅的紫痕——那痕迹像朵未开的莲，正随着她的心跳，缓缓舒展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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