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得窗纸簌簌响，苏檀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
她本以为今晚能睡个安稳觉，可刚合上眼，意识便被拽进一片灼亮的花海。
那不是寻常的花。
每一片花瓣都流转着紫金双色，像被星子淬过的火焰，风过时掀起层层光浪。
苏檀站在花海里，指尖刚碰到最近的花茎，身后便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檀儿。
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没睡醒的哑，却让苏檀的后背瞬间绷直——是裴灼。
她转身时撞进一片温热的怀抱，对方的手掌覆在她后颈，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常年被发绳勒出的淡红印子。
别怕。裴灼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扫过耳尖，我在。
苏檀的指尖无意识揪住他的衣袖。
这是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应该是今早劈柴时沾的。
可奇怪的是，她并不像往常那样本能地后退。
相反，胸口像塞了团化不开的温水，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这是哪儿？她仰头，看见裴灼的眼睛里也浮着细碎的星光，和记忆里他蹲在篝火边说跟着我准没错时的眼神重叠。
双焰该醒了。裴灼没回答，只是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他的心跳声透过掌心传来，强而有力，一下一下，像是在给她的脉搏打拍子，你听，我们本来就该这样。
花海突然开始翻涌。
苏檀猛地睁开眼，额角沁着薄汗，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月光透过窗纸漏进来，在炕沿投下模糊的影子，小白正用尾巴扫她的脚踝，耳朵却竖着——这兔子向来警觉，此刻却没像往常那样炸毛。
做噩梦了？
窗外传来压低的男声。
苏檀掀开被子跳下床，推开门正撞上端着茶盏的裴灼。
他的外衣扣子系错了两颗，眼下泛着青，显然也没睡好。
你......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裴灼先笑了，把茶盏塞进她手里：我梦见一片烧着火的花，你站在中间，我走过去抱了你。他的耳尖慢慢红到脖颈，是不是很荒唐？
苏檀的手指在茶盏上收紧。
茶水的温度透过瓷壁传来，和梦里裴灼掌心的温度重叠。
她想起小翠昨晚说的双焰破蚀，想起小白说的星露要和火焰共鸣，喉结动了动：我也梦见了。
裴灼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伸手想碰她的手背，又在半空中顿住，像怕惊着什么易碎的东西：那不是梦。
天刚亮时，晨雾还未散尽。
竹篱笆上挂着露珠，小白蹲在苏檀肩头啃灵草，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她耳垂。
裴灼抱着竹剑走过来，剑鞘上还沾着晨露，在晨光里闪着碎钻似的光。
昨日说要教你练剑。他把剑递给苏檀，指尖却在触到她手腕时顿住——两人的皮肤刚相碰，苏檀便听见一阵急促的咚咚声，像有两面鼓在同时擂。
你的心跳......她下意识去摸裴灼的脉搏，指尖刚贴上他手腕的动脉，自己的太阳穴便跟着一跳。
裴灼的手腕微微发烫。
两人的脉搏竟像被一根无形的线拴着，同频同速地跳动。
苏檀能清晰感觉到，那节奏比她平时快了三成，带着点慌乱的雀跃，倒像是...
主人！小白突然蹦到两人中间，银纹在晨雾里明灭，你们的灵魂频率在同步！它爪子拍着地面，之前吞符文时看过系统日志，双生火焰的共鸣先是心律，然后是情绪，最后......
双焰之契，始于心律。
小翠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她抱着本泛黄的古籍，发梢还沾着草屑，显然是刚从藏书阁跑过来：我昨晚翻到《星轨志》，里面说双焰者，同脉同息，共喜共悲。
阿檀姐，裴公子，你们......
她的话被苏檀的动作打断。
少女松开裴灼的手腕，又立刻攥住他的手掌。
两人掌心相贴，苏檀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蹭着自己的，而那阵咚咚声更清晰了——这次不是两个心跳，而是同一个。
闭眼。裴灼轻声说。
他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画圈，像在安抚受了惊的小兽，试试感受我。
苏檀闭上眼。
起初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可渐渐的，她闻到了松木香里混着的青草味——那是裴灼今早踩过露水草的味道。
然后是温度，从掌心漫上来的热度，带着点焦躁的温暖，像他每次说有我在时的眼神。
我现在......有点开心。裴灼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里响起，带着点不确定的笑，还有点慌，怕你觉得我疯了。
苏檀猛地睁眼。
裴灼也正望着她，眼里亮得惊人：我刚才想起你烤糊的红薯，焦黑的皮掰开是甜的。他的拇指蹭过她虎口的薄茧，你总说自己摆烂，可种灵田时会蹲在地里看一整夜，修阵法时能熬三个大夜。
你怎么......
因为我能感觉到。裴灼握紧她的手，指节因为用力泛白，你开心时，我胸口会发暖；你难过时，我喉咙会发紧。
原来我们不只是朋友，还是命定的搭档。
小白突然竖起耳朵。
它从苏檀肩头窜到篱笆上，银纹瞬间变得刺目，原本圆滚滚的身子绷成一道线，像根蓄势待发的箭。
怎么了？苏檀刚要开口，便听见远处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像是有什么大家伙正穿过后山的竹林，每一步都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小白的银纹刺得苏檀眯起眼，它圆滚滚的身子突然绷成直线，喉间发出幼犬般的低哮——这是它跟着苏檀在深山躲野兽时才会有的警戒声。
有东西过来了。苏檀的后颈泛起凉意，那是被危险盯上的直觉。
她反手攥住裴灼的手腕，另一只手拽过小翠的胳膊，跟我来！
裴灼的掌心还残留着刚才共振的温度，此刻却迅速冷静下来。
他扫了眼院外的竹林，指了指后山半人高的野蔷薇丛：那边有个山洞，去年打猎时发现的，洞口被藤蔓遮住。
四人猫着腰往林子里钻时，小白已经先一步窜了出去，尾巴扫过的地方压弯一片草叶，像在给他们指路。
苏檀能听见自己和裴灼重叠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方才的共鸣竟让她连他的紧张都感同身受：他的指尖微微发抖，不是害怕，是急于护着她和小翠的急切。
到了。裴灼低喝一声，伸手扒开一丛带刺的野蔷薇。
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山洞仅容两人并肩，洞顶垂着钟乳石，地上铺着干燥的松针。
苏檀刚把小翠推进去，身后便传来咔的一声——是竹篱笆断裂的脆响。
簌簌——
风里裹着铁锈味。
苏檀贴着洞壁蹲下，透过藤蔓缝隙往外看：晨雾里晃过几道黑影，为首的人穿着暗紫色紧身衣，后颈纹着漩涡状图腾——那是暗蚀组织的标记，她在师父被抓前见过。
奇怪，追踪器显示目标就在这附近。其中一人摸出个菱形仪器，绿色光点在院中央疯狂闪烁，难道......
咻——
一道寒芒破空而来！
苏檀瞳孔骤缩，那支箭矢正对着他们方才站的竹篱笆射来，金属箭头扎进泥土的瞬间，尾部的微型装置嗡地炸开，腾起一团幽蓝烟雾。
是蚀踪箭！小翠突然捂住嘴，声音发颤，我在《星轨志》附录见过，专门追踪觉醒者的灵能波动。
他们......他们是冲我们来的？
苏檀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终于明白为何小白会突然警觉——双焰共鸣时爆发的灵魂波动，怕是比灵田里的三阶灵稻还招摇。
暗蚀组织的人能顺着这波动找来，倒也合理。
退！为首的紫衣人挥了挥手，先确认目标数量——
话音未落，苏檀的手腕突然发烫。
那是系统奖励的灵泉玉镯，此刻正泛着暖金色光晕，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涌去。
她想起方才和裴灼掌心相贴时的温度，鬼使神差地抓住他的手：试试看，用刚才的感觉！
裴灼的手掌一紧。
他能清晰感知到苏檀此刻的念头：害怕小翠受伤，害怕重蹈师父被抓的覆辙，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倔强。
这些情绪像火种，轰地引燃了他体内沉睡的力量——淡金色光芒从他指尖溢出，与苏檀玉镯的光相融，在四人周围凝成一道透明屏障。
砰！
又一支蚀踪箭射来，撞在屏障上迸出火星。
紫衣人愣住，仪器啪地掉在地上：双焰共鸣？
不可能！
上面说星际种子最多能感应，哪来的实体屏障——
撤！另一个喽啰拽他的袖子，这屏障的灵能波动在涨，再不走要被反震了！
黑影们连滚带爬地消失在晨雾里。
苏檀瘫坐在松针上，额头沁着冷汗。
裴灼的手还握着她的，掌心的温度透过屏障残留的光，像团不会熄灭的火：你刚才......
我也不知道。苏檀喘着气笑，可能是系统说的灵泉火焰？
或者......她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是我们的共鸣。
叮——
熟悉的机械音在脑海里炸响。
苏檀眼前浮现出系统面板，红色任务条格外醒目：
【检测到双焰契约激活】
【隐藏任务链开启：灵魂共振·第一阶段】
【任务目标：在三日内完全同步灵能频率（当前进度：37%）】
【任务奖励：双焰共鸣图谱·初级、星轨罗盘（可定位星际种子）】
【警告：若进度未达100%，暗蚀组织将启动次级追踪】
裴灼凑过来看，发梢扫过她耳尖：所以现在我们得......
一起完成任务。苏檀抬头，正撞进他亮得惊人的眼睛。
晨雾从洞外飘进来，沾在他睫毛上，像落了层细碎的星子。
她忽然想起梦里那片花海，想起他说我们本来就该这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次，我可不是被迫的。
小白蹲在洞门口舔爪子，银纹终于暗了下去。
小翠从怀里掏出块烤红薯，塞给苏檀：阿檀姐，你昨晚烤糊的，我偷偷藏了块。
苏檀掰开焦黑的皮，甜香混着松针的气息在洞里散开。
裴灼盯着那红薯笑：和你一样，外冷里甜。
就在这时，小翠突然拽了拽苏檀的衣袖，手指指向洞外的天空：姐，你看......
苏檀抬头。
原本瓦蓝的天幕上，不知何时裂开道细如发丝的黑缝，像被谁用指甲划破的绸缎。
缝里渗出的黑雾极淡，却让她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是种比暗蚀组织更危险的气息，像是......
可能是晨雾的影子。裴灼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先回去吧，你该补个觉了。
苏檀任他牵着走出山洞。
晨雾已经散了，竹篱笆的断口处还插着那支蚀踪箭，箭头闪着幽蓝的光。
她没说出口的是，那道黑缝里，有双泛着猩红的眼睛，正透过裂缝，死死盯着她和裴灼交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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