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员第五次摸鼻子时,林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王德胜正用铁锹戳着腐殖土,黑土簌簌落下,露出半截印着英文的药瓶。她假装被气味呛到,退到仓库阴影处,口红录音笔的红灯在裙兜里微弱闪烁。
“林小姐好像不太舒服?”王德胜转过身,笑容里的热情突然凝结成冰,“老周,带她去果园透透气。”
缺门牙的管理员搓着手靠近,袖口露出纹身——一条盘绕的蛇。林楠想起张澈给的照片,那蛇头的方向本该朝向手腕,但此刻却反着纹,像某种倒置的暗号。她猛地后退一步,撞翻身后的铁桶,锈铁钉哗啦啦滚了一地。
“我……我对肥料过敏。”林楠扶住额头,声音发颤,“刚才听您说发酵周期二十一天,可我老家种地的亲戚说,有机肥至少要腐熟四十五天……”
王德胜的脸色骤变。管理员的手突然探向腰间,却在看到林楠裙兜里露出的口红时顿住了——那支口红的外壳是限量款,正是他昨晚在李总办公桌上见过的同款。
“李总说您喜欢这个牌子。”管理员的语气突然谄媚起来,缺牙的嘴咧开,露出黑洞洞的齿缝,“走,我带您去看苹果树,今年的果子特别甜。”
果园深处,小雅蹲在三号苹果树旁,手表屏幕亮着红光。林楠跟着管理员走过去时,看到树杈上绑着个褪色的风车——那是她上周在公交站见过的同款。管理员弯腰捡苹果时,后腰露出一把匕首,刀柄缠着红色胶布。
“您看这苹果,”管理员直起身,突然抓住林楠的手腕,“李总让我问您,U盘带来了吗?”
林楠的心脏骤停。她想甩开他的手,却被攥得更紧。管理员的指甲掐进她的皮肤,低声威胁:“别装了,昨晚在医院地下车库跑掉的女人,照片都在王总手里。”
风声突然变大,风车在树杈上疯狂旋转。小雅从树后跳出来,手里举着玩具水枪,对准管理员的眼睛:“坏人!放开阿姨!”
管理员吃了一惊,林楠趁机挣脱,却在后退时踩空,滚下斜坡。坡底是个废弃的地窖,腐叶下露出半块水泥板,上面刻着模糊的数字:“3.17”。她想起张澈给的坐标——31.7°N,正是地窖的纬度。
“抓住她!”王德胜的吼声从仓库方向传来,夹杂着狗吠声。林楠拼命推开水泥板,下面是个漆黑的洞口,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她打开手机手电筒照进去,光柱里飞舞着灰尘,洞底躺着个铁皮箱,锁孔上插着把生锈的钥匙。
管理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雅的水枪在上面“哒哒”作响。林楠咬牙跳进地窖,抓起铁皮箱用力一拽,锁应声而开。里面塞满了账本,纸页边缘沾着暗红的污渍,第一页赫然写着“医疗废料处理台账——恒通冷链专用”。
“找到了!”林楠掏出口红录音笔,对准账本快速扫描,突然听到上面传来爆炸声。她猛地抬头,看到小雅举着个冒青烟的玩具手雷,管理员抱着头在地上打滚,王德胜的西装被烧出个洞,正疯狂拍打身上的火星。
“快走!”小雅扔下水枪,伸手拉她。地窖上方的苹果树剧烈摇晃,一支麻醉针擦着林楠的耳边飞过,钉进土墙里。她这才看清,果园外围停着辆白色面包车,车窗后伸出黑洞洞的枪口。
“是王德胜的保镖!”小雅拽着她往地窖深处跑,脚下的木板突然塌陷,两人掉进更深的暗室。暗室中央有个金属台,上面摆着显微镜和试管,试管里装着浑浊的液体,标签上写着“DNA样本——诊所 A”。
“陈默说的证据!”林楠抓起一支试管塞进包里,听到上面传来张澈的声音:“往东南方向跑,我在灌溉渠等你们!”
灌溉渠的铁栅栏被撬开一个缺口,张澈蹲在阴影里,手里拿着断线钳,夹克上沾着草屑。他看到林楠怀里的铁皮箱,眼神一凛:“账本拿到了?”
“还有 DNA样本。”林楠喘着气,把试管递给他。张澈接过试管时,她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纹身——和管理员那条蛇一模一样,只是方向正确,蛇头正对着手腕的伤口。
“阿哲是我弟弟。”张澈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拽着她钻进灌溉渠,“四年前他在缉毒队卧底时被打断手筋,退出警队后遇到陈默,我们就组成了这个团队。”
水流在脚下哗哗作响,远处传来警笛声。林楠跟着张澈爬出灌溉渠,看到陈默的白色轿车停在路边,后备箱敞开着。小雅已经坐在后座,手里把玩着个遥控器——正是刚才炸伤王德胜的玩具手雷改装的信号发射器。
“海关缉私队和经侦同时行动了。”陈默从后视镜里看她,白大褂下穿着防弹背心,“王德胜的冷链车在高速路口被截,车上的医疗废料和他给海外买家的汇款单对上了。”
车子驶离农场时,林楠回头望去,警灯把果园照得如同白昼。王德胜被警察押上警车,李总跪在地上,双手抱头。管理员被抬上救护车,手腕上戴着手铐。而在那片腐殖土下,无数医疗废料正在被挖掘出来,像揭开一层城市的烂疮。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林楠看着张澈的侧脸,想起十二年来他无数次在深夜修改乐谱,原来那些音符可能都是密码。
“你大二那年在图书馆帮我捡过 U盘,里面有我卧底的初步资料。”张澈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后来发现你和我一样喜欢看《这个杀手不太冷》,就故意跟你搭话,想着万一出事,身边有个能信任的人也好。”
原来相遇不是偶然,连喜欢看电影的爱好都是刻意靠近。林楠摸着口袋里的口红录音笔,想起第一次在公交站遇到小雅时,她喊自己“阿姨”,那时的平淡生活像一场冗长的梦,此刻终于醒来。
车子开进市区时,天已蒙蒙亮。陈默把车停在市立医院后门,阿哲穿着病号服等在那里,手腕缠着绷带,看到林楠时露出难得的笑容:“干得不错,新手。”
“接下来怎么办?”林楠看着他们三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回到过去的生活。
张澈从后备箱拿出那个铁皮箱,递给陈默:“账本里提到的诊所名单,需要你联系卫生部门匿名举报。DNA样本送去做司法鉴定,应该能给王德胜定走私和过失致人死亡罪。”他转向林楠,眼神温柔下来,“你想回去上班也可以,或者……”
“我想留下。”林楠打断他,想起小女孩母亲的眼泪,想起腐殖土里的针管,“我的新媒体技能,应该能帮你们把这些事曝光在网上,让更多人知道。”
陈默点点头,递给她一个新的 U盘:“这是王德胜洗钱的完整证据链,用你的方式发出去,但要记得匿名。”
晨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林楠掌心。她接过 U盘,感觉像接过一把新的钥匙,打开的不再是平淡的日常,而是一个充满未知与挑战的世界。车子驶离医院时,她看到小雅正在给阿哲贴创可贴,陈默在打电话安排下一步计划,张澈的手放在她的手背上,温暖而坚定。
回到家时,餐桌上的红烧肉还温着。林楠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匿名邮箱,将 U盘里的证据压缩打包。张澈在厨房洗碗,水声哗哗作响,像某种安心的背景音。她点击发送键的瞬间,窗外传来第一声鸟鸣,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那些隐藏在霓虹灯下的黑暗,正在被一支口红录音笔、一个铁皮账本、几管 DNA样本悄然剖开。林楠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发送成功提示,突然明白,所谓的都市猎人,从来不是独行的侠客,而是无数个像她一样的普通人,在看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选择伸出手,将那些被掩盖的罪恶,晒在阳光之下。她的 35岁,终于不再是寡淡无味的重复,而是成为了别人故事里的一道光,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一段黑暗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