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许平安是被饿醒的。
不是肠胃的空虚，而是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对能量的极度渴望。
他睁开眼，房间里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呈现出另一种形态。木质的桌椅，砖石的墙壁，他甚至能“看”到这些无机物里蕴含的，微弱的能量。
昨晚那碗汤，彻底改变了他身体的底层构造。
他体内的神力堤坝，裂痕更多了。惨白的妖力洪水，已经渗透了出来，与神力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灰色的，介于神圣与邪恶之间的诡异力量。
他能感觉到，自己变得更强了。
但那份属于“人”的实感，也更加稀薄。
他推门而出，白素贞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手里拿着一本线装书，看得认真。
她今天穿了一件天青色的旗袍，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盘起，气质温婉。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昨夜的恐怖，任谁都会觉得，这只是一位知书达理的美丽女房东。
“醒了？”她头也没抬，翻过一页书，“从今天起，房租每月二十块，月底结。”
许平安的心沉了一下。
十块，是这个时代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二十块，是绝对的高薪。
他知道，这不是钱的问题。
这是在明确他的“价值”，也是在提醒他，他欠她的，远不止一条命。
“知道了，白姐。”他低声应道。
他现在已经没有了讨价还价的资格。他的一切，都攥在这个女人的手里。
他正准备回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一个穿着邮差制服的小妖，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封大红色的请柬。
那小妖看到院中的白素贞，立刻躬身行礼，连头都不敢抬，双手将请柬高高举过头顶。
“白老板，妖司……不，街道办的请柬，新上任的崔主任，请您今晚七点，到市礼堂赴宴。”
白素贞放下书，伸手接过请柬。
那请柬用的是上好的硬纸，上面用金粉写着三个大字——“群妖宴”。字迹铁画银钩，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新主任，这么快就来了。
许平安的神经绷紧了。他能感觉到，那封请柬上，附着着一股阴冷、刻板、充满了审判意味的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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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贞打开请柬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石桌，落在了许平安的身上。
“收拾一下，晚上，你跟我一起去。”
许平安的大脑嗡的一声。
“白姐，我……”
“你没有资格拒绝。”白素贞打断了他，声音平淡，却带着命令的口吻。
“黑山老妖死了，城西这片乱了套。新来的这位崔主任，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威，以及，找出杀死黑山的凶手。”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直刺许平安的内心。
“你杀了它，惹出了天大的麻烦。现在，妖司的人已经盯上了我。你觉得，你有资格置身事外吗？”
许平安的脸色变得苍白。
他知道，白素贞说的是事实。
这场鸿门宴，就是冲着他来的。或者说，是冲着白素贞和他这个“第三方”来的。
去，就是自投罗网。
不去，白素贞现在就能把他拆成一堆骨头。
“你是我的人。”白素贞站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声音压低了几分，“从你住进这个院子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你做的事，我担着。我惹的麻烦，你也要替我扛着。”
“这场宴会，你是我的门面，也是我的挡箭牌。我要让全城的妖怪都看看，我白素真身边，多了一个人。”
她的手指轻轻点在许平安的胸口，一股冰冷的妖力瞬间透体而入，将他体内蠢蠢欲动的骸骨妖力安抚下去。
“你只要站在我身后，少说，少看，扮演好你的角色就行。剩下的，我来处理。”
许平安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她，已经被绑在了一艘船上。
一艘即将驶入惊涛骇浪的破船。
【叮！检测到特殊剧情节点，支线任务发布！】
【支线任务：鸿门宴】
【任务目标：在群妖宴中存活，并探明新任街道办主任“崔判”的真身。】
【任务奖励：神力灌注（小），技能《敛息术》熟练度提升。】
【失败惩罚：无。】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失败惩罚是无。
因为如果失败，他根本活不到接受惩罚的时候。
许平安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白素贞的眼睛。
“我需要做什么准备？”
白素贞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她喜欢聪明人，更喜欢识时务的聪明人。
“收敛你所有的气息，尤其是那股骨头味。从现在开始，你只是一个刚刚踏入修行门槛，跟在我身边长见识的普通人类。”
“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
她说完，转身回了主屋。
许平安站在原地，许久，才握紧了拳头。
普通人类？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惨白色的妖力在他的控制下，缓缓在皮肤下流淌。
他已经，回不去了。
……
傍晚六点半。
许平安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中山装，这是他衣柜里最体面的衣服。
他按照白素贞的吩咐，用系统赋予的神力，将那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骸骨妖力，层层包裹，死死地压制在体内最深处。
升级后的《敛息术》也起了作用，让他从外表看起来，只是一个气血比常人旺盛一些的普通青年。
他走出房门时，白素贞已经在院中等他。
她换上了一件纯黑色的修身旗袍，上面用银线绣着暗纹，像是夜色下的蛇鳞。长发披散下来，红唇似火，眼波流转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妖异与高贵。
她不再是那个温婉的房东，而是即将踏入战场的，千年蛇妖。
“走吧。”
她没有多余的话，转身向院门走去。
许平安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一步之遥。
这是他的位置。
仆从，下属，挡箭牌。
两人走出四合院，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已经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胡同口。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容冷峻的青年拉开车门，对白素贞躬身行礼。
“老板。”
许平安能感觉到，这个青年身上，有一股冰冷潮湿的妖气。
是小青。
白素贞微微颔首，坐进了后座。
许平安迟疑了一下，也跟着坐了进去。
轿车平稳地启动，汇入了城市的车流。
车内的气氛很压抑。小青专心开车，白素贞闭目养神，谁都没有说话。
许平安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后退的街景，心中不断推演着今晚可能发生的一切。
崔判的目的是什么？
立威，找出凶手。
他会用什么手段？
杀鸡儆猴。
而自己，很有可能就是那只被拎出来，要被当众宰杀的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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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唯一的生机，就是紧紧依靠身边的白素贞。
但他同样明白，白素贞不是善人。一旦发现他失去了利用价值，或者会威胁到她自身，她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出去。
他必须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一种让她不敢轻易舍弃的价值。
很快，轿车在一座宏伟的苏式建筑前停下。
市礼堂。
这里曾经是城里举办重要会议和文艺演出的地方，但此刻，却笼罩在一股浓郁的妖气之中。
礼堂门口，站着两排穿着统一制服的妖怪，个个气息彪悍，眼神不善，正在检查着每一位赴宴者的请柬。
陆陆续续有各种形态的妖怪从暗处走出，有的维持着人类的样貌，有的则半人半妖，在门口验证身份后，鱼贯而入。
整个场面，光怪陆离，却又透着一股森严的秩序。
小青为白素贞拉开车门。
当白素贞从车上下来的那一刻，门口原本嘈杂的气氛，瞬间为之一静。
所有妖怪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有敬畏，有忌惮，也有不加掩饰的敌意。
许平安跟在她身后下车，立刻感受到了数十道审视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紧张，面无表情地跟在白素贞身后，目不斜视。
门口的守卫看到白素贞，不敢怠慢，为首的一个狼妖立刻上前，恭敬地说道：“白老板，您来了，主任在里面等您。”
白素贞嗯了一声，直接向里走去。
许平安紧随其后。
就在他即将迈入大门的那一刻，那狼妖忽然伸手，拦住了他。
“等等。”
狼妖的鼻子在他身上嗅了嗅，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人类？”
“他是跟我来的。”白素珍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瞥了狼妖一眼。
那一眼，不带杀气，却让狼妖的身体瞬间僵住，额头冒出了冷汗。
“是……是，白老板请。”狼妖立刻收回手，恭敬地让开道路。
许平安心中一凛，跟着白素贞走进了金碧辉煌，却又妖气冲天的大厅。
他知道，这第一道考验，他算是勉强过关了。
但真正的杀机，还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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