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安回到了自己的西厢房。
他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渗入的月光，坐在床沿。
身体的疲惫已经退去，取而代GST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精力充沛。他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流淌，心脏每一次有力的搏动，都将一股全新的力量泵向四肢百骸。
那是一种混合的力量。
一半是系统赋予的金色神力，温暖而厚重，如同坚固的堤坝。
另一半，则是来自骸骨祭坛的惨白妖力，冰冷、锋利，充满了死寂与怨念，如同蓄势待发的洪水。
两种力量在他的体内，被《融骨术》这个奇特的技能强行捏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脆弱的平衡。
他缓缓抬起右手，心念一动。
一根寸许长的骨刺，无声无息地从他的食指指尖探出。
那骨刺呈现出一种象牙般的质感，表面光滑，尖端却闪烁着金属的寒光。
他能感觉到，这根骨刺与自己的手臂、肩膀、乃至每一根脊椎骨都紧密相连。它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他自身骨骼的延伸。
他就是武器。
他再次集中精神，骨刺缓缓缩回指内，皮肤完好如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就是《融骨术》。
这就是白骨精百年修为的精华。
他获得了力量，一种足以一击斩杀A级大妖分身的力量。
但白素贞最后的警告，那句“一根骨头一根骨头地拆了你”，却比黑山老妖的死亡威胁更让他感到冰冷。
他在这座四合院里，依旧是食物链的最底端。
不，他甚至都不是食物链的一环。他只是一个有点利用价值，但随时可以被丢弃的工具。
“咚、咚、咚。”
院门处，传来了清晰的敲门声。
不是敲他的房门，而是四合院的正门。
许平安的神经瞬间绷紧。
他立刻收敛起全身的气息，借助新获得的力量，整个人变得如同房间里的一件家具，没有丝毫存在感。
他走到窗边，透过窗户的缝隙向外望去。
他看到白素贞打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身材瘦小，留着两撇鼠须，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是胡同口的煎饼摊主，黄老三。
许平安不止一次在他那里买过煎饼，却从未想过，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摊主，身上竟也缠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妖气。
“白老板，深夜打扰，实在罪过。”黄老三点头哈腰，姿态放得极低。
“有事？”白素贞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出大事了！”黄老三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许平安强化过的听力，却将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就在刚才，黑山大王……留在城中妖司里的本命石，碎了。”
白素贞沉默着，没有说话。
黄老三偷偷抬眼看了她一下，继续说道：“黑山大王一死，这片区的街道办主任位置就空出来了。上面已经得到消息，说明天就会派新的大妖下来接管。只是……”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诡秘。
“只是，妖司那边传出话来，说黑山大王死得蹊跷。他坐化的地方，能量波动很复杂，除了他自己的力量，还有一股阴厉的白骨妖气，似乎……似乎还有第三股气息，很淡，但层次极高。”
“上面怀疑，是两个妖怪火并，被第三方渔翁得利。现在，妖司已经下了严令，要彻查所有与黑山大王和白骨精有过节的妖怪，寻找那个神秘的第三方。”
黄老三说到这里，偷偷地、飞快地瞥了一眼西厢房的方向。
许平安的心脏，在那一瞬间漏跳了一拍。
他在看我。
他知道我。
或者说，他知道这个院子里，住着一个与事件相关的人。
许平安的后背，一层细密的冷汗冒了出来。
他瞬间明白了黄老三的来意。
他不是来给白素贞通风报信的。
他是来试探，或者说，是来警告的。
他代表的，是这片城区里，那些底层小妖的态度。他们不在乎谁当主任，但他们害怕城中大妖的火并，会殃及他们这些池鱼。
白素贞和黑山老妖素有不睦，是所有妖怪都知道的事情。
现在黑山老妖死了，最大的嫌疑人，自然就是白素贞。
“知道了。”
白素贞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天不早了，回去吧。明天你的煎饼摊，多加一个鸡蛋。”
“诶！好嘞！谢谢白老板！谢谢白老板！”
黄老三立刻会意，这是封口费，也是逐客令。他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院门被重新关上。
院子里恢复了寂静。
许平安站在窗后，一动不敢动。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他听到了脚步声，正朝着他的西厢房走来。
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踏在他的心跳上。
“笃、笃。”
房门被轻轻敲响。
许平安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口站着的，是白素贞。
她换下了一身丝质睡袍，穿上了一件素雅的旗袍，手中端着一个青瓷小碗。
一股浓郁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肉香，从碗里飘了出来。
“忙了一晚上，饿了吧。”
白素贞的脸上，带着一丝浅淡的微笑，那是许平安从未见过的，属于房东大姐姐的温柔。
“喝点东西，补补身子。”
她将碗递到许平安面前。
许平安低头看去。
那是一碗汤。
一碗熬煮得奶白色的，还在冒着滚滚热气的汤。
汤里面，漂浮着几段小指粗细的骨头。
是某种动物的脊椎骨。
许平安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他新获得的感知中，这碗汤，已经不是普通的食物。
那奶白色的汤汁里，蕴含着极为精纯的生命能量。而那几段小小的骨头里，更是浓缩着一股狂暴而原始的妖力。
这股妖力，与他体内的骸骨妖力，同根同源，却又更加纯粹，更加古老。
他的身体，在他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就本能地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渴望。
吞噬它！
把他喝下去！
体内的骸骨妖力，在他的意志压制下，疯狂地叫嚣着，冲击着神力构成的堤坝。
许平安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他抬起头，看向白素贞。
白素贞脸上的笑容依旧，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没有任何笑意。
只有审视。
冷漠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审视。
她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黄老三的来意，知道妖司的调查，知道他许平安现在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一个行走的麻烦。
她也知道，他吞噬了骸骨祭坛，身体已经不再是纯粹的人类。
这碗汤，不是宵夜。
是警告，是考验，也是……一种投喂。
她在警告他，她能轻易看穿他的本质。
她在考验他，能否驾驭住这股不属于他的力量，能否在诱惑面前，保持住自己的人类意志。
如果他失控了，像野兽一样扑上去，那么，他也就失去了作为“人”的利用价值。一个无法控制欲望的容器，下场只有被销毁。
她更是在投喂他。
用一碗蕴含着她自己妖力的骨头汤，来加固他体内的力量，让他的“妖化”更加彻底。
一个更强大的工具，才能应对接下来的麻烦。
许平安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都化作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不能拒绝。
拒绝，就意味着心虚，意味着他对这股力量的失控。
他伸出双手，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接过了那碗汤。
碗很烫，但他感觉不到。
他的全部意志，都用来压制体内那股即将暴走的欲望。
“谢谢白姐。”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白素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喝下去。
许平安端起碗，凑到嘴边。
那股异香更加浓烈，直接钻进他的脑海，刺激着他每一根神经。
他闭上眼睛，将滚烫的汤汁，一口饮下。
汤汁入喉，没有想象中的灼热，而是一种温润的暖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
而那几段小小的骨头，则在他吞下的瞬间，化作一股磅礴而冰冷的洪流，直接冲向他体内的妖力源头。
“轰！”
许平安的脑子里一声巨响。
他体内的骸骨妖力，像是遇到了君王的臣子，瞬间停止了躁动，贪婪地吸收着这股外来的力量，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强大。
而那道神力构成的堤坝，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甚至出现了一丝裂纹。
许平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死死地咬住牙关，将所有的意志力都灌注到那道金色的神力上，拼命维持着平衡。
他不能失控。
绝对不能！
一秒，两秒……
漫长的煎熬过后，他体内的风暴，终于缓缓平息。
神力与妖力，再次达到了一个新的，更加危险的平衡点。
许平安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眶泛红，瞳孔深处，那丝惨白色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
他将空碗递还给白素贞，声音平静地说道：
“很好喝。”
白素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看穿。
最后，她点了点头，接过空碗。
“那就好。”
她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明天开始，你的房租，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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